一直享受著這份安寧的薇薇安這時轉過頭來,用銳利的目光瞪了他一眼。西裡斯因為背對著她並沒看到這個眼神,但他如果說自己沒感覺到那眼神在他的皮膚上燒出的洞來,那他就該下地獄了。畢竟,她的怒視確實讓人印象深刻。
“我不會嫁給他的。”她堅定地回答,沒有多做解釋,而西裡斯則對她沒有遲疑的回答感到非常驚訝。
他停下擦洗的動作,回頭瞥了她一眼,揚起眉毛小心翼翼地說:“我不知道你有的可選。這種事通常不是這樣的。”
他其實知道。除了他也成長於和薇薇安一樣的社會外,他也曾被訂過婚。他們倆都被訂過。
薇薇安低聲嗤笑著。拖把在地板上摩擦的力度比實際需要的要大一些。“這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但我拒絕像個商店裡的東西一樣被買賣。穆爾塞伯太蠢了所以意識不到這永遠也不可能發生,雖然我已經告訴過他一百萬次了——”她突然停止了話頭,很可能是意識到她抱怨的有點多了,而西裡斯·布萊克根本不需要了解她的生活。
她的長篇大論可能是基於真的沒有人可以和她談論這種事這個簡單的事實。納西莎、莫瑞根和羅莎琳也許偶爾會對她們的未來發牢騷,但她們絕不會違背父母的意願。如果薇薇安和她們聲稱她不會嫁給已經和她有了一紙婚約的艾德裡安,她們可能會心臟病發作。事實上,斯萊特林學院的每個人都會對這樣的舉動感到震驚。就連雷古勒斯也會如此,儘管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他希望她的餘生不用和穆爾塞伯有任何關係。因為對她的同齡人來說,向社會呈現自己是有一套嚴格的方式的,而直接拒絕包辦婚姻則與這種方式背道而馳。
至於她在斯萊特林學院以外結交的那少之又少的朋友。加文不會理解她的處境的。他會告訴她,她當然不應該僅僅因為彆人要求她就必須嫁給穆爾塞伯。雖然她完全讚同這種看法,但它卻沒有考慮到她這樣做將會承受什麼樣的後果。加文不是斯萊特林,這是她很欣賞的一點,但在這種情況下,出於同樣的原因,他也幫不了什麼忙。
直到這一刻,當她站在走廊中央,麵對著西裡斯·布萊克,消化完那些剛剛從她嘴裡吐露出來的話時,她才意識到這個話題有多困擾她。梅林,她一定是瘋了才會覺得他會是一個好的傾聽者。
但是,正如她即將發現的,他確實是。他在純血統精英世界裡長大,並已經轉入到了一個禮儀規則不那麼嚴格的世界。他似乎擁有其他人所沒有的雙重視角。
“他不會接受的。”西裡斯指出。“現在這對他來說關乎著尊嚴。一個挑戰。”
薇薇安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感覺受到了侮辱,她重複道:“你是說我是一個挑戰,想贏就贏,就像戰利品一樣?”
西裡斯也送了她一個眼色,回答說:“或者輸,而我們都知道他不喜歡輸。”
她想要爭論,但老實說,她並沒什麼可說的。畢竟,西裡斯說得對。不僅僅是關於穆爾塞伯,還關於她所處的位置。
“男人就是這樣。”西裡斯沉默了一會兒後補充道。他回身繼續擦洗,說:“如果你對他們說不,他們會自動認為你是在要求他們改變你的想法。”
薇薇安在他的背後皺著眉頭,嘲笑道:“彆裝得好像你從來沒這麼做過似的。”
當她這麼說的時候,他實際上看起來有點被冒犯了,他轉過身來麵對著她,臉上燃燒著受辱的表情,他生氣地辯解道:“我沒有!”她朝他揚起眉毛,表示懷疑,這促使他補充道:“不像穆爾塞伯,我長得夠帥還有魅力,不用采取這些手段。如果非要有什麼的話,那也是女孩們試圖改變我的想法。”
薇薇安顯然對此不以為然,她輕蔑地轉回了她的拖把,喃喃地說:“你可得了吧。我懷疑你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不’。”
西裡斯,仍然被冒犯了(雖然現在已經不那麼嚴重了),他舉起一根手指,宣布:“實際上,我有過。我對任何向我求愛的斯萊特林都說了不。除此之外還有艾瑪·哈斯萊特,因為她有齙牙,還有伊莎貝爾·吉爾——我想這個我就不用解釋了,還有——”
“你真沒必要跟我羅列你拒絕過的每一個人,布萊克。”薇薇安慢吞吞地打斷了他的話。
他就像沒聽到她說的話似的,嗤之以鼻的繼續說道: “對那些女孩說‘不’阻止她們追我了嗎?”然後,西裡斯頓了一下,拐彎抹角道:“嗯,是的,阻止了,因為女孩子天生就不像大多數男人那麼有求勝心——不過,重點是,我和彆人一樣有自己的標準。”
薇薇安冷笑道:“我看不出這對我有什麼幫助。”
這句話顯然不應該說,因為西裡斯立刻在梯子上轉過身來,低頭看著她,挑了挑眉毛,查問道:“我還以為你不想要我的幫助呢。”
在魁地奇球場那天的回憶充斥了薇薇安的腦海。伴隨著它們的是他剛愎地提出要幫助她去找鄧布利多談話。薇薇安暴躁地瞪著他。
“我不想。”她幾乎是在咆哮,然後又轉回了拖把。
西裡斯的喉嚨裡發出了一個聲音,並暗自嘟囔了些什麼,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再說話,她也是。沉默再次降臨在他們身上,走廊裡隻有她的拖把拍打地板和他的刷子擦洗天花板上煤煙的聲音。就這樣持續了好幾分鐘,如果不是因為薇薇安的心一直在胸口砰砰直跳,這種沉默或許會被形容為舒適。
她不知道為什麼,但也許這隻是那她一在他身邊就會出現的令人沮喪的副作用之一,她認為這是因為每當這種時候,他就不像被其他格蘭芬多包圍並認為自己需要證明些什麼時那樣令人難以忍受。是的,一定是這樣。當他不吹噓一些愚蠢的惡作劇或試圖在課堂上給他的同學們留下深刻印象時,他會令人愉快的多。在那些笑話和胡鬨背後,他絕沒有那麼令人討厭。
不過,她還是不確定該怎麼解釋自己的呼吸急促。也許隻是簡單的因為她很少像這樣和他單獨在一起——隻有他們倆,在沉默中工作,沒有任何人在附近……
“再說,”薇薇安脫口而出,突然覺得跟他這麼單獨在一起很不自在,“鄧布利多反正也幫不了我。他在純血統社會裡沒有任何影響力。”
西裡斯沒指望她會再說話,更彆提是關於他提出的幫助的了。他停下來看著她,考慮了很久她說的話。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回答需要某種程度的深思熟慮——一種薇薇安甚至懷疑他是否能達到的程度。但他驚訝了她,他用更嚴肅的聲音說:“如果你去找他幫忙,他不需要任何影響力。”
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裡沒有任何評判的痕跡,這甚至使薇薇安感到更加不舒服了。就仿佛他們正在踏入從未踏過的水,仿佛一直存在於他們之間的某種看不見的障礙突然悄無聲息地被拆除了。她歪著頭對上了他的眼睛,想弄明白在他臉上閃耀的表情——看看上麵到底有沒有評判的痕跡——但西裡斯隻是仔細並耐心的注視著她,仿佛他隻是等她得出和他一樣的結論。
當她沒有時,他歎了口氣,開始從梯子上爬了下來。她仔細地觀察著他,幾乎想告訴他待在那彆動,因為他們之間離的越遠,談論這個話題時她就越輕鬆,而當西裡斯·布萊克在梯子上的時候,她甚至可以假裝他根本就不在這。
但他在。他就在這裡並且不可能被忽視。她一直都知道他很難被忽視——他風暴般的魅力會吸引每個人的注意力,不管他們想不想——但它似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將她包圍。他把刷子扔回梯子下的桶裡,雙臂交叉在胸前,好像他以前從沒見過她似的研究著薇薇安。
在某種程度上,她也是一樣。隨意卷起的袖子和淩亂的製服還是和以前一樣。儘管他們在過去的一個小時裡一直在做這種工作,但淩亂的頭發仍然和以前一樣莫名其妙的完美地垂下來。關於西裡斯·布萊克的一切都和她一直以來認知的一樣,除了一件事。
他的眼睛(她敢這麼想嗎?)很溫柔。
他的聲音也是,當他說:“鄧布利多不需要任何影響力。他會把你完全帶出那個圈子。他可以幫你找一個安全屋。你可以過普通的生活。找一份普通的工作。嫁給一個你真正喜歡的家夥。”
聽到這裡,薇薇安露出了一點笑容,是的,這笑容大多是輕蔑的,因為她不相信這會有那麼簡單,但——這笑容也是難以置信的,因為他使它聽起來如此……美好。
也許是西裡斯看出了這一點,他小心地朝她走了一步,低聲說:“你可以過你一直想要的生活。”
但這句話讓薇薇安不知所措了起來,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被培訓成要嫁給自己圈子裡的精英成員,要首先成為妻子和母親,然後要把自己的欲望放在它們應在的一旁。她有自己的愛好和興趣,但她從來沒有真正想過如果她被允許去完全探索它們,她會做什麼。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她向下撇著嘴角,對他說。過些時候,當這次禁閉結束,她裹在斯萊特林的綠色床單裡時,她會嘲笑自己向西裡斯·布萊克承認了這種事。但在此時此刻,站在他麵前被他溫柔地注視著,這些話就這麼未經思索的從她的唇邊傾瀉而出了。對他說這樣的話竟容易得出奇,這使她大為吃驚並疑惑其中的原理,但他似乎明白。當他注視著她,聽她說話的時候,他的神情中有著敏銳的洞察力,因為他知道她的意思。他是偉大而高貴的布萊克家族的長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頭銜會伴隨什麼樣的壓力。
西裡斯微笑著聳了聳肩,平靜地回答說:“我想這就是有趣的地方。弄明白你想走哪條路。”
不是她的父母,不是她的同學,不是她的老師或者她的純血統同胞。她。
薇薇安盯著他,他也盯著她,然後她慢慢地問:“那你弄明白了嗎?”
他又聳了聳肩,轉過身打破了他們的凝視,他抬頭看著天花板上的煙灰痕跡:“我不知道。我想,如果要具體說的話,我想當一名傲羅。”
聽到這,薇薇安哼了一聲回答說:“我怎麼一點也不驚訝呢?”他朝她揚起眉毛,她也回以同樣的表情,推斷道:“太……格蘭芬多了。”
她的某一部分完全做好了他會為此對她發火的準備,或立即為自己辯護或類似的東西,但相反,西裡斯發出了一聲狂笑,咧著嘴說:“那我想想一個斯萊特林會做什麼樣的工作……嗯,一個魔法部官員,這樣你就能主宰所有人然後實行你自己的規則了?”
她立刻朝他翻了個白眼,一邊繼續拖地,一邊回答道:“一點也不好笑。”但她微微地卷起的嘴角卻出賣了她。
“啊,或者你可以在翻倒巷開家店。這很斯萊特林。”他補充道,想讓她再多笑一點。
如果她真的笑了,那她也很快把它壓了下去。
“我可以想象你倒賣各種非法違禁品的樣子。”他打趣的鼓動道,儘管語氣並不刻薄。他的聲音輕鬆而愉快,似乎幾秒鐘後就會輕聲笑起來了:“或者——也許是一家書店。”他過了一會兒說,語氣稍微嚴肅了一些。
薇薇安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來。他們的眼神再次鎖在了一起。他目光中透出的真誠讓她直起了身子,更仔細地研究著他。
“……你為什麼要在走廊上放煙火和大糞彈?”她最終問道,把拖把豎起來輕輕的靠在了上麵。
西裡斯頓了一下,低頭看了看,清了清嗓子,喃喃的說:“我已經告訴過你為什麼了。”然後轉向水桶擦洗起了刷子以避免給她一個更好的答案。
薇薇安對他半心半意的回應挑了挑眉毛,說:“你和我說了你的理由是無辜的,但你從來沒說過你的理由是什麼。我想我理應知道你為什麼要把我卷進一個月的禁閉裡。”
當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時,她幾乎加上了這句,但沒有,因為她現在不想和他討論她的任務。
西裡斯瞥了她一眼,幾乎有些沮喪。他看起來寧願什麼都不說,但當他看到她臉上堅定的表情時,他一定知道了此刻想要保持沉默並不容易。薇薇安·布萊爾太固執,太堅決於按她的方式行事了。
“我確實告訴過你我的理由。上星期在魁地奇球場上。”他嘟囔著,抓起梯子往左邊挪了挪,以便擦洗更多的煙灰。
這種兜圈子式回答足以讓她停下來思考他指的是什麼,但她沒花多久就把這些聯係了起來。畢竟,那些話自那以後就一直令她大為沮喪的藏在她心裡。
“你的意思是你說——”她開始了。
“我喜歡你。”他結束了,毫不客氣,然後在這樣堅定的話語後猶豫了一下,又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薇薇安又一次盯著他,陷入了沉默。
“怎麼,你不相信我?”西裡斯問道,聽起來太漫不經心以至於並不誠懇。他忙著確保梯子與下一輪需要擦洗的煙灰痕跡對齊,沒有看她。
薇薇安哼了一聲:“我為什麼要信?你可是西裡斯·布萊克。”
他停了下來,盯著煙灰的痕跡看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平靜地轉過身來麵對著她。他回答說:“你可是薇薇安·布萊爾。”他又停了幾秒直到抬起下巴說:“有時候你太自負了,作為我認識的最固執的人,你簡直要讓我發瘋了。你從來都不低頭但這……呃,這就是我為什麼喜歡你。你不是個軟弱的人。”
薇薇安被……呃,震驚了。她的嘴驚訝地大張著,這一次,當她盯著他看的時,是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確實需要被扔進聖芒戈的精神病房。”她終於做出了回應。
西裡斯咧嘴朝她輕笑道:“是啊,我想我絕對是瘋得不輕才會喜歡你這樣的人,戈德裡克。”
然後——這一次,薇薇安隻是翻了翻眼睛,讓他滾開,但她的呼吸太急促了,這讓她說的話聽起來不像是真的在生氣,而西裡斯隻是笑了笑,又把注意力轉回到了梯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