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銜宗的手腳很快,翌日天不亮時,就打點好了接待祭拜者的一切。
許嬌河蜷縮在拔步床上良夢正好,就被無聲闖入的露華強行從錦被中挖了出來。
穿上素衣,在發髻左側簪上白花,許嬌河打著哈欠踏入濯塵殿。
殿內一角,秉禮長老梅臨正神采奕奕地欣賞著,牆上用秘法繪製而成的“道祖滅魔”的壁畫。
“秉禮長老。”
許嬌河和梅臨見了半禮。
“嬌河君,雲銜宗的入口將在卯正開放,宗門派遣了兩位元嬰期的弟子帶隊下山迎接來訪的道友,你我二人隻需要等在懷淵峰的傳送陣法入口處即可。”
梅臨的外表看起來是和執法長老年齡相仿的老人。
但不同於薛從節的剛烈執拗,執掌禮儀和人情往來事務的他,明顯圓滑委婉許多。
“多謝長老願意來幫忙,您給出的名單我昨夜都背誦的差不多了。”
許嬌河怕言語不夠直觀,還讓身後的露華獻上明澹給的玉牌,以及自己花費了半個晚上奮筆疾書的筆記——上麵詳細記錄了同雲銜宗交好的宗門人物,身體或者臉上的特色。
梅臨好奇地垂頭打量一眼,隨即被許嬌河狂放的筆墨形容所震撼,火急火燎地收回目光。
“我知道嬌河君向來是個用心的,這很好,回頭我會上報宗主,嘉獎於你。”
梅臨像表揚小孩子一樣表揚許嬌河。
偏偏許嬌河很吃一套,立刻滿足地半彎眼睛,衝露華的方向露出個“看我給你長臉的”表情。
咚——
咚——
咚——
懸掛在雲銜宗護宗大陣中央的黃銅古鐘被人敲響,驚起成排的白鶴向晴空飛去。
許嬌河落後半步,跟在梅臨身旁,她越出濯塵殿的門檻,遙見不知幾裡外的遠方亮起金光。
那道金光不比烈日昭昭,卻足以讓許嬌河這樣沒有靈力的凡人,感覺到其中蘊含的無窮力量。
入口處的隔離結界被暫時關閉,小洞天和人間的通道再次連接。
用篆書寫就“雲銜宗”的石質山門外,已然排起不短的隊伍。
熟識的修仙宗門互相拱手作揖,為了表示尊重,在數位弟子的帶領下,徒步走完護宗大陣入口到雲銜宗正門的兩裡路和五百陡峭台階。
進了正門再向左,另有一處青光盤旋的傳送法陣。
許嬌河同梅臨就這樣站在法陣的出口,迎接今日第一批前來祭拜的道友。
紫衣矯矯,赤蛟金紋。
是小洞天內與雲銜宗最不對付的宗門——紫台。
傳說他們的立派人是人間上古皇族之後,而紫色是皇室的禦用之色,所以紫台中人均以紫衣為標誌,再在衣上繡以張牙舞爪的烈火赤蛟,象征著貴極榮極,抬步登仙。
許嬌河與紀若曇、遊聞羽一道相處時,曾聽遊聞羽陰陽怪氣過,說他們眼睛天生長在頭頂,這些年來最不服氣的就是雲銜宗壓自己一頭,占據著號令群英的位置。
許嬌河邊在腦海回憶著和紫台相關的內容,邊端詳眼前為首的英俊青年。
六條蛟龍繡滿弟子服的下擺和衣襟,再加上唇畔一點美人痣,想來便是宗主的親子宋昶。
“嬌河君、謙衝道人。”
宋昶抱拳,泠然若寒芒的劍眉一昂。
許嬌河像模像樣的抬臂回禮,隻是話語凝在口邊,怎麼也說不出來。
……她雖然想起了宋昶的名諱,卻一時忘記了他的道號。
糟糕。
難道接待的第一個人就要鬨笑話?
梅臨眼觀鼻,鼻觀心,沒有看出許嬌河麵下的窘迫。
隻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是懷淵峰的主人,自己不應該越俎代庖先行開口。
許嬌河半是尷尬半是不安,一張粉麵染上幾寸薄緋。
她迎著宋昶似笑非笑的目光垂首,快速思考起到底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一道男聲自她手邊的不遠處傳來:“恒明君,好久不見。”
遊聞羽換了身寂白無紋的長衣,將掌心折扇一合,停在半步外與宋昶見禮。
宋昶欣賞著許嬌河反複變換的表情正覺得玩味,趣事忽然被打斷,他的眸色淡了下來,略顯倨傲地斜起眼梢:“噢,觀渺君,確實好久不見。”
雙方和氣地打完招呼,接下來自然是明槍暗箭的交鋒。
宋昶的眼睛掠過惴惴不言的許嬌河,側過身體故作不知說道:“無衍道君殞身,這九州第一的劍閣和名震小洞天的懷淵峰,可是要由觀渺君繼承?”
許嬌河不懂禮儀稱謂的事情,怎麼會扯到誰來繼承無衍道君的衣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