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澹答應得爽快,儘管中途出現了一點小小的變故,但許嬌河想總能有辦法解決。
她叫遊聞羽遣信去如夢世,對方很快回應,定在七天後的吉日拜媧皇見尊主。
許嬌河展開如夢世特地派人送來的、上麵用秘法繪製了魂靈標識的正式請帖,看了再看,又叫住送信任務完成,正打算拱手告辭的遊聞羽:“你彆走,再坐下來喝杯茶,陪我說說話。”
遊聞羽有些意外一向對他呼來喝去、不冷不熱的許嬌河,也會有這主動挽留的時刻。但當他看見八仙桌對麵那雙滴溜溜的眼睛,便知對方不是出了亂子要讓他解決,就是遇到了麻煩要和他商議。
“師母的茶一向珍貴,小徒就卻之不恭了。”
遊聞羽折身坐回,做出傾聽的姿態。
果然那頭藏不住話的許嬌河一改分外和顏悅色的表情,耷拉著眉毛噘著嘴說道:“怎麼辦呀聞羽……你是不是還不知道,宗主說他也要跟著我們去如夢世。”
遊聞羽捏著茶杯的手指一緊,麵上倒沒映出特彆的神色,隻是問:“師母和宗主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是怎麼說的?怎麼會引得宗主也對於如夢世之行產生了興趣?”
“我能說什麼,不就是一五一十把無盈姑娘的話重複一遍……”
許嬌河想著自己在後山邊上找的借口,有些心虛,抬起眼同遊聞羽對視幾秒,又架不住壓力含糊道,“……隻是沒和宗主說明,是為了繁閣掌事之權而去的,我跟他說,想去拜祭一下夫君的母親。”
像是這樣坐著有些累,她放下請帖換了個姿勢,改為用手撐著側臉。
不等遊聞羽回答,又繼續小聲自顧自地抱怨道:“也不知道宗主發現這件事情後會怎麼看待我,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唯利是圖、滿口謊言的騙子……”
前番是遊聞羽想說話,許嬌河沒有給他機會。
現下許嬌河把心裡的忐忑儘數吐露,等著對方的安慰,他卻又罕見地沉默下來。
許嬌河眼巴巴地瞅著遊聞羽,就差搖著他的袖子催他快點出主意。
青年安靜良久,問出的話卻是牛頭不對馬嘴:“師母很在意宗主心中對您的想法嗎?”
許嬌河理直氣壯道:“當然在意。”
聽見她的話,遊聞羽眼神微沉,心緒泛起波瀾。
而無知無覺的許嬌河接著說道:“從前我住在侍郎府,是在嫡母手下討生活,現在住在雲銜宗,不就是在宗主手下討生活?萬一他要為此事惱了我,以後執法長老又欺負我,誰幫我出手壓著那老頭?”
她口中的在意,並非遊聞羽理解的那層意思,卻不妨礙遊聞羽在心中罵她是個沒良心的東西。
自己為保她,又是強行提升境界,又是開山立峰受了內傷,這才過了幾天,居然全部忘記了。
遊聞羽語氣銜著一絲幽怨,低聲說道:“明鏡堂那次,是小徒奮力救師母於水火的。”
“你說的是沒錯啦,可你又不是雲銜宗的宗主。”
許嬌河說得口乾,替自己倒半杯茶,咕咚咕咚灌下去兩口,反過來勸他道,“大家要在雲銜宗過下去,不還都是要看宗主的臉色過日子——你現在又即將成為劍閣閣主,和我一樣對宗主恭敬點總是沒壞處的。不然你若是有什麼事,難不成還指望我一個弱女子替你出頭呀?”
嬌滴滴的聲音,配著故作過來人的大道理,聽得遊聞羽發笑。
他自然不會告訴許嬌河,劍閣閣主這個身份,和其他長老閣主都不同。
更多的時候和明澹之間的關係並非上下級,而是互為互利。
不過,就算他樂意說,許嬌河這個小傻子能不能聽得懂又是另一回事了。
遊聞羽繃緊直欲上揚的唇線,低眉順眼道:“師母說得是,聞羽記下了。”
“這樣才對嘛。”
許嬌河左右端詳對麵的青年兩眼,忽然傾過身子,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彎腰壓低聲量,頗為推心置腹地說道,“師母後半生能過成什麼樣子,可都指望著你有沒有出息了……還有哦,你要爭點氣,也替你死去的師尊掙回麵子。”
因著每日僅有許嬌河一人上桌用膳,這張八仙桌的尺寸小巧許多。
許嬌河將手豎起來擋在唇邊,溫熱的吐息便向前一點輕輕吹拂在遊聞羽鼻尖。
帶著不知名的花木氣息,又輕又綿。
遊聞羽忽然感覺心口被貓咪抓了下,透著不清不楚的麻癢。
他試圖掩飾情緒的失態,將話題扯回了許嬌河留下他的最初:“其實師母根本不用擔心宗主對您的看法,您去如夢世究竟要乾什麼,大約他一早便從我們下山巡視師尊產業的動靜中得知了。”
“啊?”
許嬌河啊了聲,眼神懵然,俯落的腰肢僵硬當場。
“怪我沒和師母說清楚,師尊產業中的一部分進項是要上交給宗門的,所以那些在店鋪裡工作的手下,也有一部分是雲銜宗的人,您在繁閣遭遇的事情,想來他們肯定如數上報給了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