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梁國公帶兵打了勝仗,陛下除了賞了一屋子金銀玉器這些身外之物,還另給他分個頗有分量的職務,那便是教導不學無術的六皇子。
當時四哥還拍著桌子拉她一起笑話梁城越,說他明明是回京領賞的,最後卻討到了一身腥。
畢竟焰京城內誰人不知這位六皇子“混世魔王”的諢號。
這時,混世魔王正偷摸地探出腦袋往這邊看,還拖著嗓子喊:“梁國公,梁大先生,這個字我不會讀。”
男人手背上的青筋隱隱可見:“那就抄一百遍,什麼時候會了再停。”
六皇子撇嘴,把目光投向宋窕:“表姐,你說說這人多過分,我還隻是個不足總角之年的孩子,他就這般對我,嘖嘖,對小孩都尚且如此,可不敢想以後。”
是了,雖不是親生,可到底是寄養在皇後姨母名下,從輩分上來說他的確是該喊宋窕一聲表姐。
更何況是眼下被他瞧出門道的時候,自然得上趕著抱大腿。
聽到這番訴苦宋窕樂了,還很給麵子地幫起腔,抬眸看過去:“的確,梁國公實屬過分,六殿下還是個孩子呢。”
梁城越語塞,心裡早不知把那會看人的臭小子掰成了幾瓣。
也不知怎的,在宋窕麵前他有些不好意思扮凶相。
這時,身後那位開始蹬鼻子上臉:“今日春光尚好,憋在屋內誦讀未免太過乏味,就該出去放紙鳶聽說書,表姐你說是吧。”
宋窕開始憋笑。
像是怕她開口會又心軟,梁城越冷冷轉過臉:“我瞧著殿下精神尚佳,不如我向陛下請示將您帶去演武場,也讓您也見識見識我大晟的鐵軍悍將?”
一聽這,六皇子立馬慫了,默默坐下,自覺地拿起狼毫筆開始謄抄。
見他終於安靜,梁城越才又扭回頭:“見笑了。”
宋窕忍俊不禁:“沒想到梁國公這個人不僅小心眼還這麼孩子氣。”
因為離得遠,她沒聽到屏風後低聲傳來的一道“就是就是”,但常年習武耳力驚人的梁城越可沒放過,在心裡又認真地給六皇子安排好了下個月的課業。
麵上依舊風輕雲淡:“是啊,我孩子氣,所以我能要回那套頭麵嗎?”
“不可以,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要回來的。”宋窕理直氣壯叉著腰,嘴角還抑製不住地上揚:“不僅頭麵不給你,作為懲罰,還要你將昨晚的香囊還回來。”
梁城越表現得人畜無害:“我孩子氣,不想給。”
認真地在心裡想了一圈,宋窕認真地說出了那個最適合他的詞:“幼稚鬼。”
還想說什麼,殿外突然響宮女太監們起此起彼伏的問安聲。
是皇後回來了,還有太子。
“小樂之來了,快坐,姨母讓宮裡的人給你備了一桌你愛吃的菜。”
宋窕有些無奈:“姨母,我不小了,都十七了。”
皇後輕聲道:“你在姨母這裡一直都是小孩子。”
這畫麵在宋窕看來多少有些風水輪流轉了,畢竟前一刻她才剛說過身後的男人脾氣像個小孩,現下就輪到自己被這麼喊了。
除了皇後姨母,她也瞧見了身後走近的那位,連忙欠身問安:“參見太子殿下,殿下萬安。”
“樂之幾日沒進宮,便與表哥生分了。”太子生得儒雅,一舉一動皆如垂柳撫岸般賞心悅目。
她彎著柳眉,狐狸眸映著蹭蹭漣漪:“這不是怕哪天表哥你嫌我不懂禮數,畢竟這些年我次次入宮都太過隨意,隨便挑個宮人都能怪上我兩句。”
說著,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指了眼某個方向,順著看過去,正是低著頭不敢出聲的鄭女官。
皇後也即刻了然於心,麵上的柔和冷了幾分,好像已經開始考慮該用何等刑法糾正宮中人話多的毛病了。
宋窕自認,她從小就是個告狀精。但沒辦法,這玩意兒上癮啊,被人罩著有恃無恐的感覺真的戒不掉。
又說了幾句家常話,太子見她放鬆不少,主動提議:“城郊靈闌寺最近有花會,不如樂之你跟表哥一起過去開開眼。”
宋窕沒接話,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她身後的梁城越站得筆直,也瞧不出什麼情緒。
仿佛是個充耳不聞的局外人,但若仔細看,男人的嘴角還是勾起了微微的弧度。
其實他先前便多有猜測,不隻是他,京城中那些閒來無事酷愛宮廷秘聞的權貴們也很有興趣。
皇後幼年喪母,家中大小事務都由長姐也就是宋窕的生母打理,而皇後自然也是由長姐培養,直至她出落得標誌動人入了宮。
出於深厚的情感,宋母過世後她對這個外甥女便多有照顧,每隔幾天就要喊到宮裡陪自己說說話解悶。
長此以往,不難傳出一些大眾喜聞樂見的話頭。
說皇後與陛下,皆屬意這位廣陵侯幺女做太子妃。
隻是這位宋家幺女的意思,外頭倒是沒什麼人敢斷言評判。
梁城越假裝在檢查六皇子的謄抄課業,耳朵可是豎得比後者剛剛高得多,就聽到宋窕緩緩出音:“今日怕是不行了。”
“為何?”
“因為就在剛剛,梁國公邀臣女去他府中賞玩雪兔,還說那是他從北疆帶回來,是頂頂的稀罕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