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霞閣是距離正門最近的院子,沒兩步就到了,望見院子小門前栽的那棵梧桐,他情不自禁彎起嘴角。
這棵樹,是很久以前被他扛到廣陵侯府來的。
那時某人還滿臉嫌棄,說不好看。
正追憶往昔呢,少女嬌俏悅耳的笑聲將他拉回了現實。
雖然隻有幾個字,但他知道,是宋窕。
腳下的步子不自覺加快,在踏進院子那一刻,又頓時放慢。
眼前的景象讓他有些恍惚,心跳不停加快,好似有什麼人在耳畔催促他,讓他快點過去跟她說幾句話,幾個字也是好的。
可能是習武之人的習慣,梁城越的步子輕呼吸也輕,導致宋窕都沒有發現他。
小姑娘晃著手裡的撥浪鼓逗小娃娃開心,看到他咯咯笑出來,很大方地往他已經長齊牙齒的嘴裡喂了顆遇水即融的棉花軟糖。
小侄子很聰明,雖然脾氣大總愛哭,但已經可以很流暢地喊出“姑姑”了,嘗到嘴巴裡的甜味,他笑得更為燦爛。
但到底是小娃娃,玩了沒一會兒就來了困意。
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也不出聲了。
宋窕覺得無聊,乾脆拾來一根短木枝,在坑窪窪的地上隨意地畫了點東西。
“這是,梅花嗎?”
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宋窕嚇一跳,險些驚呼出來。
驚慌失措的扭頭,撞入那雙五光十色的瀲灩春潭中。
宋窕得承認,這人的皮相當真是生得極好,看一眼,便很難忘記。甚至是,不想忘記。
她乾巴巴地喊出來:“國、國公怎會來此?”
梁城越淡然答道:“來尋你大哥說點事,他不在嗎?”
前腳還握著的木枝被她丟開,小手蜷縮在袖子裡,有些不自在,更多的還是緊張:“他好像與我大嫂出去買東西了。”
某人故作恍然大悟:“這樣啊,那我改日再來好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宋窕唇瓣輕張:“要不國公先在府中等一下,說不定大哥很快就回來了。”
壞主意得逞的男人嘴角噙笑,與往日不同的心緒彌漫全身:“好啊,那阿窕陪我一同等吧。”
也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梁城越單膝蹲下,端賞起地上的“大作”:“所以我猜對了嗎,這是梅花吧?”
宋窕頷首:“對,是梅花。”
“不過,你怎麼能一眼認出來的?”畢竟她之前也畫了,但鹿耳和紺青都猜得風馬牛不相及。
“嗯……沒有理由啊,就覺得一定是。”
指著那歪七扭八的花瓣,他直言:“而且仔細看看,也是畫出了精髓的。”
覺得這人是在給自己的直覺找補,宋窕咕囔著小嘴,故意刁難他:“那不如國公說說,精髓在哪裡?”
梁城越莞爾,對答如流:“就拿這花瓣來說好了,雖然有很多花都是以五瓣示人,但你畫的五枚花瓣下顯然還層層疊疊地藏了很多,還有這花蕊,數量不少,腰杆挺直,頗具傲骨。”
其實他後麵具體說了宋窕沒去聽,在男人說話時,她的目光不受控製地就黏到了那張臉上。
從色彩淺淡的鳳眸一路向下,掠過挺拔的鼻,淩薄的唇,以及舒朗的下顎線條,最終停在喉結處。
她知道自己的畫技很差,也知道彆人根本不會看得出她在畫什麼,可當真有這麼一個人出現,第一眼就讀透了她心中所想時,說了無波瀾是不可能的。
看著看著,她便耳根泛紅,形似畫中花。
梁城越沒察覺到小姑娘的不對勁,他重新站起身。
掏出一隻精致小巧的盒子,在她眼前打開:“本來是要送給你的生辰禮物,延誤了幾日,阿窕勿怪。”
那對光彩照人的耳墜正安分守己地躺在盒中。
他比她高一頭還多,居高臨下,正好能看到小狐狸殷紅的眼尾,勾人心魂。
盯著那對耳墜傻傻看著,宋窕突然就笑出來:“我還以為國公沒準備禮物呢。”
“小白眼狼。”將耳墜強硬地塞進她手裡,梁城越佯怒:“又不是第一次給你送東西。”
知他在指什麼,宋窕仰起臉:“可頭麵我早就給你送回去了啊,兔子也都沒了。”
越幫她收攏手指握緊耳墜,他一字一句,分外珍重:“來日方長,這才哪兒到哪兒。”
男人的聲音有些難以察覺的沙啞,仿佛是睡了很久。
初次聽來還癢癢的,讓她不自禁生出揉揉耳朵的念頭,乃至還想再聽幾遍。
清晨從師雋那裡得來的驚嚇又跑出來提醒她,宋窕軟著聲音問:“國公明日有事嗎?”
“若是你找我,那就沒事。”
“那明日辰時,我可以在靈闌寺見到國公嗎?”
怕他不懂自己意思,宋窕紅著臉頰,鼓足氣道:“就在那棵楓樹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