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來時,天還是漆黑一片。
宋窕難得沒有丁點兒想賴床的欲望,不到寅時就盯著窗外賞雲層與星月交織,再到日月輪轉,熹微綻放。
紺青送盥洗用具進來,本以為還要費點功夫將她喊起來,不曾想剛進門就瞧見自家姑娘坐在床邊發呆。
“姑娘怎麼起的這麼早?”
宋窕有些神遊,沒答話,默默地走到臉盆前準備洗漱。
一旁的紺青去選衣服和用作搭配的首飾了,路過梳妝台,剛低頭就看到擺在銅鏡前的耳墜,她疑惑:“這是姑娘新買的嗎,以前沒見過啊?”
宋窕掃了眼,還是沒吭聲,隻是在擦完臉後默默將耳墜放到了手邊的小盒中。
但不知想到了什麼,斟酌後還是又拿出來,就擺在手邊。
直到一炷香後,它們出現到了宋窕的耳朵上。
銀色琉璃邊配上火紅晶體,搖搖欲墜煞是好看。
為了配這對耳墜,宋窕專門挑了一身朱孔陽色雲紋蘿裙,唇上佐以濃鬱的荷色,仿若凝露點綴,惹螢蝶留戀。
盯著鏡子中的自己,終於扯動了嘴角。
又是一炷香過去,鹿耳從屋外進來:“姑娘,大夫人已經派人來了,說馬車已經備好,隨時可以出發。”
“知道了,我馬上就好。”
靈闌寺目前早已經焰京香火最為鼎盛的廟宇,起初因求姻緣靈驗吸引大批夫人千金們,而眼下更多的是求子嗣延綿求科舉仕途。
宋窕下了馬車,看著眼前烏泱泱的大批人馬,開始犯愁。
這麼多人,要是梁城越來了找不著她怎麼辦。
這麼多貌美的小娘子,要是他覺得自己在這其中不僅不出彩還年紀大怎麼辦。
但宋窕屬實是杞人憂天了。
年歲的事不好說,但獨獨拎出來那張臉,放眼望去,到真沒有比她更出彩的。
賀氏也緊跟著從馬車上下來,笑吟吟地說:“走吧,我們先去金殿拜拜佛祖。”
將一切波瀾都埋在心裡,宋窕打趣道:“嫂嫂應是想在佛祖麵前再求個小外甥女吧。”
被說中,賀氏倒也不羞澀:“既已有一子,那自然能生個女兒湊個‘好’字是最佳的。”
廣陵侯乃是世家大族,即使乘坐的馬車已經選了家中較為低調的,可坐落在那十幾輛更為不起眼的車隊中,還是讓人一眼便認出來。
手裡的團扇隨意晃悠,婦人瞥見馬車上的芍藥繡紋,又看向不遠處的熟悉身形,當即便喊了:“前麵的可是星霜姐姐?”
星霜是賀氏的閨名。
熟悉的字眼入耳,賀氏步伐一僵,皺著眉回頭:“原來是茹月妹妹。”
宋窕跟著回頭,便見一顰笑皆風情的婦人搖著柄青鸞踏雪團扇走來,笑起來眼睛跟月牙似的。
她小聲問:“這是?”
賀氏低哼一聲,滿臉不爽:“你大哥曾經的爛桃花。”
嘖嘖,有趣而且是沒聽過的故事出現了。
宋窕目色一轉,從起初的好奇換為打量,還有些玩味。
她一直知道大哥大嫂是青梅竹馬年少情深,沒想到像大哥當年那樣心裡被科舉塞滿的人,也能有這般姿色的桃花。
雖覺得好玩,但也悄然給宋窕拉響了警鐘。
大哥大嫂的婚約是大嫂還未及笄就定下的,那時候的大哥空有侯府嫡子的外殼,毫無功名,可即使是那樣都多的是上趕著送女兒的人家。
那現在不僅年紀正適宜,還有一身利祿榮貴的梁國公,又該是多少人眼中的香餑餑啊。
正盤算著呢,那婦人就已經走近了。
好像跟大嫂很熟,上來就又親昵地又喚了聲小名,笑不露齒:“我們也有大半年沒見了吧,上個月我小兒子滿月,特地給侯府遞了請帖,怎麼不見你來呢?”
賀氏笑得不多不少,正是焰京貴女在外交際的標配:“家中事務繁雜,我不也派人送了禮物嗎。”
婦人又笑了:“怕是多年不來往,星霜姐姐都忘了我碰不得那香料裡的富貴杉,一靠近就直打噴嚏呢。”
賀氏張大了嘴:“呀,是嗎,你瞧瞧我,都忘了。妹妹可彆怪我,主要是家中事忙,操持著侯府這麼一大家子,我也是抽不開身,這才送錯了禮物。”
隱隱想笑的宋窕怎會不知,想來那含有富貴杉的香料就是故意送過去的。
這夫妻倆還真是絕配,都是眼裡容不了半粒沙子的。
婦人象征性地笑了兩聲,扭頭就走了。
見她氣不過的背影,賀氏心情大好。
聽見大嫂已經準備帶她先入金殿禮佛,宋窕下意識環顧一圈,心跳快了不少。
即使隔著幾層人,她還是無可征兆地對上那雙瞳仁。
伸出食指朝另一邊的方向指了指,用口型無聲說著:我去那邊等你。
然後就見梁城越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其實隔了那麼遠,宋窕當然知道他是看不清自己口型的,但她就相信,那人可以很快找過來。
不敢耽擱時間,她跟著賀氏拜完佛像,又抽了願簽。都來不及仔細琢磨簽背後的祝語,就揣著它去了後院。
品出她的迫切,賀氏無可奈何地彎動嘴角,眼神順向另一處:“來就來了,躲起來算怎麼回事?”
抓了抓後頸,宋斯年不太好意思地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