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耳邊的風,謝無恙總算知道為什麼雲晚舟要讓他抓好了。
他活了數十年,從未見過將劍禦成這樣的。
宛如脫韁的野馬,射出的弓箭。
一發不可收拾,像是要將謝無恙活生生甩出去。
手中的袖袍成了唯一的支撐。
當謝無恙將眼眯起一條縫,勉強看清身前人的側臉時,才發現他的耳骨崩得僵硬,劍指雲端且輕描淡寫,世間能做到這個地步的人屈指可數,百年前的雲晚舟就能做到這般地步,怪不得後來能輕鬆將自己斬於碎雪之下。
偷盜魘石,雲晚舟成功阻止了謝無恙。
修真界大戰,雲晚舟殺了謝無恙。
還魂重生後,雲晚舟成了謝無恙必須尊敬的師尊。
如今禦劍飛行,謝無恙也不得不做寄人籬下的那一方。
前世手刃自己的凶手近在咫尺,上品仙器觸手可得,謝無恙眉眼逐漸冷凝,殺意暴漲,腦海裡已經設想了無數次自己能成功報仇的幾率是多少。
為零。
他沒有一點機會,先不說如今的身體能不能刺穿雲晚舟的護身靈力,就算是真的殺了雲晚舟,從這萬米高空墜落,最好也是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淩冽的風在耳邊呼嘯,扇醒了謝無恙逐漸失控的情緒,他垂眸掩蓋翻湧的內心,裝作無事發生。
隻是,等到他翻身那日,他一定要把這些仇都報回來!
兩個人是在一座村落落下的。
雲晚舟剛剛施法探尋魘石時,靈力所指的方向便是這裡。
這村子像是久無人居住了。
村落裡的房子稀稀疏疏散落在各處,縱橫交錯的田地裡,淨是乾涸到裂縫的泥土,全無生機。
雲晚舟額頭上施加了符咒,所指魘石就是在此處,隻是這裡荒無人煙,連鳥獸都不曾見到幾隻,偷盜魘石之人選擇這裡,定然還有其他圖謀。
意識到這點,謝無恙皺了皺眉,目光警惕地掃視了一遍四周。
家家戶戶房門緊閉,除了謝無恙和雲晚舟,村間小路再無第三人。
若非要說有何特殊之處……
謝無恙的目光一頓,落在離他們最近的一家屋舍上。
大概就是此處了。
村子裡的屋舍都落了鎖,唯有這家的門上空無一物,房門緊閉卻不落鎖,除了主人忘記關門,就隻剩下有人居住這個原因了。
謝無恙彎了彎唇角,朝著雲晚舟開口,“師尊,此處屋舍眾多,保不齊哪家就有個活人,我們在這裡瞎晃悠,倒不如去人家屋裡找找。”
“為何這般說?”雲晚舟扭頭看他。
謝無恙歪了歪頭,指著前方的屋舍道,“這裡有一家沒落鎖啊。”
順著謝無恙所指之處望去,雲晚舟眉目間染上一抹詫異。
他這徒弟何時這般厲害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來到門前,離得近了,這才發現這戶人家雖未落鎖,鎖眼上卻早已生鏽,並不像常人居住的樣子。
謝無恙徑直走向門前,抬手拍了拍門,“有人嗎?”
話音剛落,門內就傳來了動靜,“誰啊?”
房門被人從裡麵拉開,屋裡站著的是一位婦人。
藍布裹發,身前著襜衣,臉頰發福圓潤,隻是眼睛帶著些許疲憊,目光顯得空蕩蕩的。
婦人漆黑的眼珠子在兩人間轉了一圈,看清兩人的裝扮後驟然鬆了口氣,“原來是兩位仙長啊,快請進。”
說罷,婦人往後退了一步,讓開了一條路。
謝無恙眉心一挑,望著屋內的擺設,閒聊似的問道,“阿嬸如何得知我們是修仙之人?”
婦人朝他苦笑一聲,道,“兩位仙長有所不知,最近三個月,我們村裡頭忽然鬨了妖怪,為了除掉這怪物,請了不少修仙之人,見得多了,自然也就認得了。”
說罷,婦人又指了指謝無恙腰間,道,“更何況,這位小仙長還帶著腰牌。”
聽到這番解釋,謝無恙的笑意更深了,“原是這般。”
“仙長仙姿卓越,萬望仙長救一救我們村子,哪怕一試也好。”
“好說好說,隻是我們未曾見過那怪物,不若阿嬸先與我們講講?”謝無恙毫無推脫之意,萬分爽快地應承下來。
話落,還不忘用餘光瞥一眼雲晚舟,發現對方薄唇緊抿,目光淡淡垂落在一旁,不知在望些什麼。
聽到謝無恙的回答,婦人眼睛一亮,“仙長當真?”
謝無恙點頭,“當真。”
婦人麵色大喜,忙招呼兩人進屋,“關於那怪物,村子裡的傳言居多,活著的人都已經搬走了,我也隻是見過一次,若是仙長能除了這妖物,即便是讓我當牛做馬也甘願。”
謝無恙邊往屋裡進,邊詢問,“阿嬸是說,村子裡隻剩下您一人了嗎?”
“我們村子很大,這裡是前村,後村有沒有人留下我也不知。”婦人轉身給兩人倒了杯茶,“還沒問過兩位仙長師出何門,以後報恩也想有個去處。”
“蒼穹山。”謝無恙接過茶盞,百無聊賴地握在手裡把玩著。
“蒼穹山啊……”婦人垂眸喃喃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