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婦人的異常,謝無恙明知故問,“怎麼?可是有何處不對?”
婦人身子一顫,像是突然回過了神,搖頭,“無事,隻是忽然想起那怪物的模樣,有些滲人,我有些怕了。”
婦人徑直向前關上門,屋內的光線陡然昏暗起來。
謝無恙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似笑非笑地眸中透著股審視與傲然,就像是在看一隻螻蟻在自己麵前蹦躂。
直到察覺到頭頂落下一道目光,審視意味濃重,謝無恙才收斂起來。
關上門後,屋內的光線陡然昏暗起來。
婦人的身影半隱在黑暗下,模糊地手腳走起路來有些僵硬,謝無恙看不清她的神情,眯了眯眸子,試探著喚道,“阿嬸,何故關門點蠟?”
“仙長有所不知,那怪物雖隻在夜中出沒,但極其喜歡修士靈力,先前就有幾位仙長在白日遭受了襲擊,仙長雖修為卓越,但不了解那怪物樣貌,恐驚擾了仙長……”
話音剛落,婦人又陡然恢複了正常,繞過兩人點燃了桌子上的一根蠟燭。
暖黃色的燭火照亮了一小片天地,隱約可見屋中的陳設。
兩道人影落在地上,隨著燭火擺動,盯著婦人空蕩蕩地腳下,謝無恙若有所思,黑暗中,他不再有所收斂,似笑非笑地問:“果真如此?”
婦人回:“當然。”
忽地,謝無恙就生了戲弄的心思,他看向無動於衷的雲晚舟,故作害怕道:“師尊,這可怎麼辦?”
雲晚舟不為所動,就像是察覺到了他的小把戲,隻有一道流光從他指尖飛出,鑽進謝無恙眉心。
隻是著道流光非門中弟子不可見,那婦人更是不曾察覺。
隻有謝無恙知道,這流光可不是什麼普通物件,是護身靈力。
謝無恙得到自己想要的反應,頓感無趣,看向婦人道:“那妖怪可有其他不同尋常之處?”
婦人朝兩人詭異一笑,“我們村裡的怪物……”
緊接著,耳邊傳來一道沙啞低沉的聲音,“會吃人。”
婦人的臉霎時變得詭異非常,空蕩蕩地眼珠子蠕動了兩下,一條花不溜丟的蛇從中竄出,直直咬向謝無恙的脖子。
謝無恙下意識地摩挲了下食指,觸碰到空蕩蕩的指節時,忽地咒罵一聲。
他忘記卻邪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千鈞一發之際,耳邊響起一道利刃出鞘的聲音。
謝無恙尚未從即將被蛇咬的意外中回神,冰冷的劍芒劃過眼前。
鮮血四濺,謝無恙的麵前卻升起了一道靈光熠熠的屏障,將飛濺的液體儘數擋在了外麵。
雲晚舟的碎雪劍不知何時出了鞘,於昏暗中閃著寒光。
瞧見碎雪劍染血的殺意的刹那,所有的情緒瞬間回歸本體。
謝無恙手腳發涼,近乎僵硬的站在原地。
上輩子修真界萬人的咒罵聲猶在耳畔。
“謝無恙,你禽獸不如。”
“謝無恙,你不得好死。”
江掌門得意洋洋地朝他炫耀,“謝無恙,你也有今日。”
直到萬千聲音,也不過一句冰冷無情的,“謝無恙,回頭是岸。”
回頭?
謝無恙神色茫然地盯著雲晚舟。
如何回頭?
年幼時,他想要的不過是一口飯,一點水,一寸燭火。
卻偏偏求而不得,被人肆意捉弄嘲笑,連一束光都不願給他。
如何回頭?
雲晚舟說得好聽,道貌岸然狡詐虛偽!又何曾真的做些什麼?
謝無恙咬了咬牙,目光瞬間變得凶狠淩厲。
若可以,他真想咬斷雲晚舟的脖子,撕碎雲晚舟的血肉,讓眾人看看,他們眼中一塵不染高高在上的仙尊,有著怎樣一副毒蛇心腸。
隻是想象著那副畫麵,謝無恙就激動得渾身顫抖,呼吸淩亂。
直到耳邊又響起那道聲音,與當初不同,這次雲晚舟說的是,“謝無恙,凝神。”
恨意消散了,嗜血的眸中一寸寸恢複了平靜。
謝無恙目光渙散的抬起頭,看見雲晚舟一貫波瀾不驚的麵孔隱隱浮現著擔憂。
雲晚舟忽然抬手觸在謝無恙的額頭上,溫暖的靈力順著指尖逐漸流淌至全身。
不知過了多久,額間輸送的靈力斷了,雲晚舟抬起眼眸望了謝無恙一眼,眸光暗沉,“你中毒了。”
“中……毒?”開口的瞬間,謝無恙才意識到自己的嗓音有多啞。
“是一種類似於幻術的毒,激發人心中的恐懼,殺人於無形。”
剛剛雲晚舟隻想著斬掉那蛇,未曾想讓人鑽了空子。
“那師尊……為何沒事?”謝無恙麵露不解。
“修仙之人,當心無所礙,來去自如,我教過你的。”雲晚舟眉心一凜,“謝無恙,你在怕什麼?”
“我……”謝無恙喉間一哽,忽然失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