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林清幼走出包廂躲到清淨點的樓梯拐角處,仔細辨彆了會兒才給陳嘉時打了電話。等待接聽的每一秒,林清幼都像是在經曆生死考驗,既怕他接又怕他不接。
陳嘉時接電話很慢,但終究還是接了。他剛說一句話,林清幼就能確定,他剛下晚自習。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我剛下課,你怎麼會用彆人的手機給我打電話?今天不是該回家嗎?你在哪兒?”
陳嘉時疲憊的語氣透過電話沉沉傳來,每個字都仿佛被露水打濕,透著寒意。在他問及林清幼的所在時,林清幼嘴巴一抖,撒了個謊。
隻是KTV的聲響終究還是瞞不過他的耳朵,撒謊的下一秒便有人從包廂裡出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也隨之流淌出來,震得撒謊心虛的林清幼差點甩掉手機。
緊接著林清幼便無比清楚地聽見從電話那端傳來陳嘉時輕微的笑聲,“到底在哪裡?”
他忍住笑聲再次確認,林清幼不得不解釋:“在暢音KTV,但是哥,這裡好像從一中來要繞路,你可不可以在新園路路口等我?”
陳嘉時頓了頓,包容了她細膩的小心思,應聲答允。
時間一點點消逝,開始有人陸續告彆,林清幼思忖著時間,不顧怯意上前抓住周婭菲詢問:“我要回去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周婭菲還處於興奮時期,乍聽見林清幼的細問,她心裡第一反應居然是拒絕。這反應叫周婭菲不由得心顫。她還未說話,已經有人過來急切地拉走她。
“我,你先回去吧。”周婭菲心一橫,拒絕了她的邀請。
外麵的天空已經有漫天的星光,透過電梯的全景窗戶眺目遠望,落在繁華的鋼鐵森林邊緣的稻田一片荒涼,時值休耕期,隱約有幾個人在遠處的田地裡清理荒草,機器發動產生的輕煙緩緩升騰,籠罩在路邊的白楊樹梢,也氤氳了樹杈間的月色。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一樓,林清幼走出樓棟,低頭沉思著,平心而論,雖然她與許遠揚相處時並沒有發現他有什麼不堪的陋習,但是就今天這群人的表現而言,她時時如坐針氈,特彆排斥繼續留下來。
有麵生的陌生人跟她打招呼,她有些愣,還沒來得及回應,程序卻走過來,替自己和那些人告彆。
程序的手在兜裡摸索著什麼,他拿出煙正準備抽出一根來,忽然想到旁邊有人,忍住煙癮將煙盒放回衣兜。
林清幼是不屑與他們為伍的,雖然她今晚行為處事都極儘友善,但同時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孤立。
應該是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才能與她好好說話吧,程序自顧自地解釋。
“我送你回去。”程序感覺有些冷,瑟縮了一下。
林清幼回頭瞥到他在發抖,再看他單薄而張揚非主流的外套,暗笑他要風度不要溫度。
“哎,我說的你聽見了嗎?你怎麼還背著書包來的?”他不耐煩地加大音量,又瞥見她背後碩大的雙肩包。
林清幼聞言收回了眼神沉默不語,片刻後似是解釋似是提醒:“我第一次來,本來打算直接回家的。”
程序頓時清醒過來。原來她隻是被動參與今晚的歡樂場,可自己卻因為以為她是主動來的而興奮了一個晚上。
原來是一場空歡喜。剛才想要與她獨處的計劃霎時沒有了意義。
林清幼不是隨和,隻是從不曾想過要與他們有任何交集。
“你快回去吧,小心感冒。”林清幼看著他的外套說的。
程序會意,馬上抱胸昂首道:“我才不會,哎,你彆咒我。”
林清幼在黑暗中笑出了聲,喚醒了屋簷下的感應燈。白熾燈冷白的燈光傾瀉而下,照在她的發頂,她的笑聲還有餘音,與細微的塵埃一同縈繞在燈下。
程序一愣,沒有說話。
“進去吧,我回去了。”林清幼拉上外套拉鏈,踏進月色與燈光混雜的黑暗中。
程序駐足,見她轉過街角,突覺更深露重,抱緊了自己。
林清幼和同學在路口分彆後有些後悔,現在已經將近九點半,她沒有手機,聯係不到陳嘉時,此刻才覺得自己有多魯莽而衝動。
她沮喪地蹲在路邊,而那股抑鬱不僅沒有消減,反而像野火般越燒越旺。無力感即將淹沒自己,林清幼深覺不能再這樣下去,她猛地站起來,腳步不停地往前走,不去想要走多久,先抬起腳步走。
夜晚,城市開始熱鬨起來,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星星點點亮起來,路上車水馬龍,道路兩邊的商鋪偶爾飄來歌聲與美食的香氣。
林清幼穿梭在熱鬨的夜市,夜宵的香氣像極了極具誘惑力的手,勾引著路人胃口的饞蟲,越靠近學校,夜市越是繁華。
新園路路口是一家民營小學,滿是形形色色的行人,林清幼聞到燒烤的香味才頓覺饑餓。她沒看到陳嘉時,於是坐在路邊的夜宵店點單。
街邊有人跌跌撞撞走過來,停留在林清幼旁邊。他環視了幾圈發現沒有位置,糾結了會兒還是坐到林清幼對麵的空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