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嘛……老樣子啦,多凍一會兒少凍一會兒的,有什麼區彆?”
萬楓聲音的很能抓人耳朵,聽著清透,可每一個字尾都是上揚的,帶著小鉤子。
他尋著牢獄正中的梨木椅坐下,濃密的黑發鬆鬆籠在肩頭,更襯出肌膚賽雪。
“隻是聽說軍裡逮了一條小狗兒,覺得有趣,就過來看看。”
陸煬恨恨道:“此人乃北燕瘋狗,滿身血腥氣,隻怕衝撞了督主。”
“血腥氣?”
萬楓撐著左腮,笑意盈盈。
“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血腥氣。比起這個,我倒是奇怪,這兒可是詔獄,又不是獸苑,關這麼一條小狗兒,可是有辱天顏?”
陸煬冷汗涔涔。
萬楓也待過詔獄,還是陸煬的爹親審。
當時是怎麼說的來著?
“一條沒牙的毒蛇,關在詔獄,簡直有辱天顏!”
就是這樣的一條蛇,自踏出那牢門的那一天,便緊緊扼住了陸家上下的身家性命。
陸煬說:“此人畢竟是北燕太子。”
“既是鄰國太子,禮部的人呢?怎麼沒見著?”
“郎將軍親押至此,事態緊急,禮部……暫未涉入。”
“哦……”萬楓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敲著椅子的邊緣,“莫留關一戰至此已半月有餘,送來中京姑且算你七日,剩下七日,稟聖上處置、傳禮部斡旋、告內閣商議,司禮監麼倒是沒什麼所謂,當真是時間緊任務急呀。”
陸煬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萬楓手中煙杆一挑,橫在了他的膝下。
“輕點跪,當心壓斷了。”
陸煬正要開口,卻見一條赤紅的蛇從萬楓的袖口竄出,蜿蜒著爬上煙杆,眼見就要咬上自己的膝頭。
他瞬間白了臉色,跌跌撞撞地仰倒在地。
“陸大人審了多日想來疲了。”萬楓的指尖輕輕逗弄著赤蛇的小腹,漫不經心道,“下去歇著吧。”
陸煬被抬走了。
萬楓說:“今晚大概是回不了宮了。”仿佛歎了口氣,“茗兒,抬桶來。”
幾個小太監小步快走抬上鬆木足桶來,放在了萬楓身前。沾了雪的皂靴很快被卸下,大紅的衣擺被卷了起來,露出兩截光潔白皙的小腿。
萬楓散了頭發,眯著眼睛去看滿馭海。
……陸煬至少有一句話說對了。
滿身血腥氣。
北燕的寒鐵重甲尚未卸下,漆黑的披風被扯成了襤褸的破布,胸前那隻耀武揚威的狼頭雕甲上滿是黏膩的鮮血。
他的手足都被鐐銬拴著,垂著頭仿佛已死。
萬楓略皺了下眉。
“給他把鐐銬解開。”
幾個錦衣衛猶豫了一下,走過去解了。
“你們都下去。”
“老祖宗……”
“怕什麼,你們就在外頭守著。”萬楓笑,“一隻斷了骨頭的喪家犬,還不至於咬斷我的喉嚨。”
牢中很快就隻剩下他們二人。
萬楓說:“抬起頭來我看看。”
滿馭海不動。
“怎麼,堂堂北燕太子還會在我麵前抬不起頭不成?”
“……”
萬楓歎了口氣。
“五年未見,殿下就不想看看昔日親手扔出門外的男妾成了什麼模樣?”
滿馭海垂落的指尖驟然一動,背脊顫抖起來,粗重著呼吸抬起頭來。
萬楓於是從葳蕤的燭火下看見了那雙五年未見的雙眸。一如既往的傲慢,桀驁,滿是侵略的意味,帶著獨屬於野獸的瘋狂。
可這眸間也藏了幾分難掩的詫然和難以置信。
萬楓笑起來。
“可惜了,可惜了。”萬楓笑著搖頭,“……你難道還以為自己是什麼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嗎?真有意思,一條人人喊打的落水狗,我可不稀罕。”
他微微抬腿,雪白的玉足從水中伸出,粉嫩的指尖滾了水珠,柔軟漂亮而又帶著幾分脆弱。
腳踝上卻爬著猙獰的黑色刺青。
“喏,小狗兒,給我洗乾淨了。”
滿馭海的眼睛瞬間如墜火海,氤氳起瘋狂的烈焰,帶著近乎恐怖的壓迫感。
然而萬楓隻是懶懶地托腮看他,上揚的唇角帶著挑釁。濕潤的腳掌一落下,好巧不巧地踩在了滿馭海的襠上。
足弓濕軟,帶著貼近肌膚的熱意。
聲音裡無端多了幾分耳鬢廝磨。
“快點呀,小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