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少年的背影遠了,滿馭海伸手揉了一把白虎毛茸茸的頭,被它長滿倒刺的舌頭呼了一把掌心,毛刺刺的疼。
……嘖。
滿馭海開口:“小原將軍看夠了?”
原柏寒在牆根後躊躇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挪著步子出來了。他此刻脫了那身漂亮的山文甲,隻著一件紺青色的夾袍,瞧著倒是少年明朗,順眼了不少。
“那小子說的大逆不道的話,我可都聽見了。”
滿馭海說:“他和你一個年紀,不是什麼小子。”
“我說是就是。”原柏寒亮了亮小虎牙,“我問你,你把那琴妓藏哪兒了?”
滿馭海搔著那白虎的下巴,不冷不熱地回:“有什麼可藏的。”
原柏寒霎時間瞪大了眼:“不藏,不藏你難不成要留她傍身兒不成?”
滿馭海嘖了一聲:“她為何偏要跟著我?”
“這還不顯然的麼,英雄救美,一見傾心,乾茶烈火,生米熟飯……”原柏寒一口氣竄了好幾個詞兒,“大將軍和美嬌娘,戲裡都是這麼演的。”
滿馭海不怒反笑,邁開長腿向他走來。他本就生的高大,此刻步步緊逼,仿佛高山欲傾,帶著排山倒海的壓迫感。
原柏寒覺得自己的小腿肚又開始發抖了:“你……你乾甚……”
“要做將軍的人,看什麼戲?戲裡說的都是假的。”
“戲裡是假的?那什麼才是真的?”
滿馭海的目光落到那白虎頭頂上,沉了沉聲道:“大將軍霸王硬上弓,美嬌娘逃竄覓新侯,這樣……算是真的吧。”
原柏寒囁嚅著嘴唇:“莫名其妙!”
罵著莫名其妙的人最終還是跑遠了,滿馭海站在原地,仿佛還在回味剛才說過的一字一句。
……不妙呢。
那頭陳彥這才敢躬身上前,提醒他道:“大人,三日了。”
滿馭海知道他在說什麼,握緊了腰間玉牌,隻覺得胸口一陣一陣的抽疼。
“知道,我今夜早些去。”
*
說著早些來,劉恩祥也沒想到他會來的這樣早。萬楓一貫是子時末就寢,此刻還在沐浴,而滿馭海已經把那玉牌扔給他了。
夜裡雪深,他穿了件滾了鼠毛的罩袍,頸發交接處都是半融不化的雪水。劉恩祥要他掃了身衣上雪再去,軟撣還沒遞來便瞧不見人影兒了。
“這樣猴兒急作甚……”
東廠此處的側堂是萬楓特地辟出來的,屋裡不大,兩道雲鶴戲月的屏風便占去大半。東頭的銅爐裡燒著燙紅的銀炭,疊疊炭灰一層一層堆著,生怕熱不死人似的。
滿馭海脫了靴便上了屏風後的軟榻,特地將靴子往暗處推了推,確定瞧不見了,才又把屏風拉上。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忽然聽到外頭窸窸窣窣傳來一陣閒話聲,仿佛是幾個小太監悶聲準備著什麼,正當滿馭海打算瞧一瞧,便聽那熟悉的聲音遙遙傳來——
“不必弄了,太冷了,我不想動。”
那人影隱隱約約的,隔著個屏風欲蓋彌彰。剛沐浴後的人兒穿的單薄,不盈一握的腰肢略略彎下,仿佛是在就著角落裡的炭火烘手。衣袖挽上去一截,勻稱的小臂一晃一晃,他動作輕柔舒緩得很,每一根兒發絲都燃著撩撥,看得人心癢難耐。
屋裡本就熱,滿馭海抿了抿乾裂的唇,隻覺額角突突的跳,更是燒的厲害。
外頭的小太監不知道又說了什麼,萬楓歎口氣道:“知道了,待我換個衣服便出去……”
那尾音揚了一半,便被生生吞到了肚子裡。滿馭海將屏風一扯,單手撈住他的腰,一下子將人抱到了榻上。
萬楓驚叫一聲,忽的被人拿大掌捂住了嘴。
他狐裘內隻著了件暗紅色的寢衣,發梢還滾著水珠。剛沐浴完的美人兒渾身都是軟的,滿馭海的掌心被那慌亂之中伸出的舌尖一蹭,沒忍住開口:“是我。”
萬楓雙手握著他的腕子扯下來,一貫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兒此刻卻緋紅了兩靨,咬唇低聲道:“外頭有人——”
仿佛是回應他似的,宋茗在外頭喚:“老祖宗?”
萬楓正要出聲,卻被滿馭海從身後掐了一把小腰,溢出唇間的聲音陡然變了調。
宋茗聽見了,疑惑道:“老祖宗,怎麼了?”
滿馭海開口:“要不要我幫你回他?”
萬楓氣得瞪了他一眼:“這兒是東廠,督主帳下,禁止狗叫!”
滿馭海斂目一笑,貼著他的身子卻更緊了些。
“那狗不叫,督主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