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 “被子,分我一點兒”(2 / 2)

宮門聞犬吠 長風獵日 4158 字 11個月前

直到萬楓感覺自己連人帶被都被人從腰後摟住,還不等他開口,滿馭海便一側頭吹滅了蠟燭。

“被子,分我一點兒。”

萬楓:“……”

*

清晨雜役打更把劉恩祥驚醒了,他踏上草鞋還沒來得及罵人,便見偏廳那扇厚重的門被人從裡推開,頎長高大的督衛使從門後踏雪而來。

劉恩祥瞧見滿馭海唇邊多了個小小的紅印,像是被誰咬出來的。隻是這眉目冷峻的北燕漢子不怒反笑,看著眼角眉梢都是藏而不露的喜色。

春風得意呢。

劉恩祥心下納罕他有什麼可得意的,而滿馭海隻是一伸手從他那裡拿走玉牌便離開了,再沒說什麼。

恰在此時又聽見外頭來了小太監,是黃九福身邊的陳英。

“梁閣老和原閣老往金纓殿去了,黃公公叫我來喚老祖宗回宮,說是和前陣子批紅的票擬有關。”

劉恩祥把這話帶到了宋茗那裡,宋茗卻火急火燎地跳腳:“趕什麼趕,老祖宗沒起呢,真是的,不是說好了今天讓那姓黃的值班麼?”

本來伺候明昱的一直都是萬楓,但是太後非要把黃九福放進來,明昱也不敢不用他。用便用了,還時不時地就要傳萬楓回去,生怕彆人不知道是萬楓批紅的票擬得罪了內閣似的。

宋茗這邊也急,偏偏萬楓鼾聲均勻,顯然是睡得香甜。劉恩祥冷汗涔涔,最終一拍腦袋道:“我去叫那打更的再敲一次……”

宋茗正要罵他出的什麼餿主意,卻聽屏風後傳來喑啞的軟音:“……什麼事?”

宋茗連忙把陳英的話傳了上去。

萬楓沉默片刻:“更衣備轎罷,此番不去不行。”

宋茗應聲而上,而萬楓卻摁住屏風:“今早更衣不用你了,你去傳人把轎子弄好,把路上的雪掃了,我儘快趕去。”

宋茗和劉恩祥退下後,萬楓才從被子裡爬出來。腰酸腿痛自不必提,五年後的惡犬不僅惡而且瘋,每每都是將他逼到瀕臨崩潰時還要惡劣地用言語羞辱。萬楓咬著唇抵死不肯回應他,滿馭海便一次一次進得更狠。

幸而萬楓也不似五年前那般青澀,體力隨身量長開了些,又哀求滿馭海留了餘地,此刻方能勉強下地。

……鬨到這個地步,也許瘋的不止滿馭海一個。

暖轎一路抬進了永樂宮,隔老遠便看見了金纓殿前候著的兩名朱紫大員。

萬楓落轎,向梁嗣和原巒施了禮。梁原二人口中不說什麼,笑著請他去引皇上,萬楓就明白了明昱壓根兒就不想見他們,黃九福這才不得不搬出自己來。

萬楓進殿,明昱把奏疏擲了一地,自己卻在窗邊逗弄那隻金喙畫眉。黃九福又提了句梁原,明昱嘖了一聲,兩隻一並便把嫩生生的畫眉掐死在籠裡。

鳥屍直挺挺地倒下來,黃九福仍是弓著背,仿佛澆灌了鐵水的肉身老僧。

萬楓開口:“陛下。”

明昱沒有回頭,“楓哥知不知道外頭的兩位因何而來。”

“想來是不滿意奴婢明明批紅了同北燕講和的票擬,卻又把滿馭海送去了東山。”

明昱從喉嚨裡擠出一個笑:“那你覺得他們為什麼不願意滿馭海去東山?”見萬楓緘口不言,他轉過身來,眉眼隱藏在簾後的陰翳下,“先前,內閣要滿馭海活著,是為了壓住郎邪的勢頭。現在,滿馭海活著,郎邪也沒法繼續動兵,按理說他們該滿意了,可一看朕有意讓他為朕練兵,這一個兩個的,又開始跳著腳不乾了!”

明昱一腳踢翻了本就被扔在地上的筆架子,語氣越發不善:“朕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要做的事,憑什麼受他們桎梏!難不成這些人之所以哄著朕繼位,就是為了讓朕在這龍椅上做個傀儡!”

萬楓默默地將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好,隨後從懷裡掏出了幾封紙紮來。

“君臣之事,奴婢這至微至賤的身份,實在插不上什麼嘴。奴婢隻知道或許二位閣老也是為大局著想,畢竟如今大楚政告連年赤字,的確不是興兵的好時機。”

不等明昱開口,萬楓又俯首道:“這是奴婢命印綬監眾人整理出的曆年賬目出入核驗一覽,雖說隻是開了個頭,但也能供殿下尋些端倪來。”

明昱沒有動身,隻是冷冷望著他:“你該知道朕現在動不了這些重臣。”

“是。”萬楓躬身更低了些,“此處賬目無關朝臣,不過是茶鹽絲礦的收支,供陛下做個參考。若是陛下能提出幾道國策以貼國庫,想必滿馭海練兵一事,二位閣老也不會再做為難。”

明昱這才抬起手來,拿過了紙紮。

“晴州……銅礦?”

明昱對這座銅礦有印象。此礦乃先帝在時勘探而出,甫一開掘便因為產銅之多、品質之優而震驚全國。可惜開采沒多久,便因一場意外而被山洪傾灌,此後便再也無人采掘。

而晴州銅礦之所以有名還不僅僅於此。

事實上,當年那山洪灌入礦洞,還衝出了一具屍體。

屍體麵目全非,經仵作勘驗才知,此乃時任晴州知縣,當今原閣老的叔父,原磬。

明昱站起身來。

“既然如此,便傳二位閣老進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