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途 “我隻知道他受了傷,我要去看他……(1 / 2)

宮門聞犬吠 長風獵日 3894 字 11個月前

明昱於是停下了。梁琳也看見了滿馭海,不由得被那極冷的目光驚得心口驟然一緊:“陛下,那是何人?”

明昱的一雙劍眉擰了疙瘩,提高了聲音道:“滿馭海,你怎麼現在才來?”

滿馭海卻未回話,他的目光落在一側泥汙滿麵的少年頭顱上。死亡於他而言已經足夠司空見慣,他見過太多中死法,也早就對此感到麻木。

死亡算什麼?

鄂蘭枯曾指著烏珂台早春的天穹,讓他去看那隨風而動的一團薄雲。那雲從蓬鬆的棉絮變成零落的飛屑,散落天際而無處可尋。

師父說,這一團雲死了。

見他本來飛揚期許的目光就此黯淡下來,師父便高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何必如此,葬它的可是這早春的藍天啊。

——可師父,我做不到這樣想。

三萬同袍被郎家軍的鋼刀捅入心臟,鮮血順著刀鋒滾落下來,在大雪之上澆出滾燙的烈焰。烏潮吞海被砍斷了腿跌下懸崖,鄂蘭枯擋在他身前,將師哥師弟噴出的血擋在了背後。

那一刀貫穿了老頭的後頸,他的頭落下來的前一刻,還像小時候一樣用滾著厚繭的手有力而堅決地拍拍他的後背。

“小海。”刀鋒穿透了喉管,鄂蘭枯最後的聲音變得喑啞而斷續,“找個天藍的地方,把為師埋了吧。”

可這又怎麼可能呢。北燕大敗後,郎邪火燒莫留關,將那些慘損的屍首都充了烽火狼煙的薪柴。

——做不到這樣想啊。

滿馭海走到張相林的屍體旁,靜靜站著。隨後,他解下身上的披風,將屍體緊緊蓋住。

梁琳驚魂未定道:“原來是個收屍的。陛下,死人味兒實在晦氣,咱們還是快些回宮——”

而滿馭海竟撿起了落在一旁的斬.馬刀,刀柄在掌心箍緊,他順勢回身。這一舉刀,磅礴殺氣瞬間噴湧而來。

場上眾人見過郎邪的野縱,見過顧映樓的陰狠,卻從未見過這般不加掩飾的、排山倒海的恐怖殺意。被這雙眼睛盯上的腦袋,仿佛不等他揮刀,就已經垂垂欲落。

山風吹起他頸後的黑發,將那道長疤徹底地暴露出來。顧映樓尚未看清,便感到那斬.馬刀已然衝了過來,淩厲的寒光頃刻間逼向他的麵門。

顧映樓這一躲已耗儘了平生所學,縱使如此,還是被那刀鋒砍上了右臂,撕裂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

怎麼可能——!

而滿馭海已經再度持刀,這一擊,必中死門——

卻聽場下一聲高喝:“住手!”

明昱一驚,這聲音竟是從萬楓口中傳來。

滿馭海的刀霎時間偏了半寸,僅是這半寸,給了顧映樓轉圜之機。他狼狽側頭,刀刃在臉上刻下一道,濃熱的血淌進唇中。

那一襲紅袍竟衝入場上,隨之而來的則是東廠錦衣衛。數名錦衣衛控製滿馭海無果,而他的下一刀,則被萬楓攥在了手中。

鮮血順著他的掌心流下,萬楓痛白了唇瓣,說出的話卻字字清晰:“以下犯上,衝撞總兵,滿馭海,你該當何罪?”

滿馭海定定地望著他,眼中卻盈了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顧總兵瞧上你身邊的人,那是你的福分!”萬楓衝一側的錦衣衛道,“把那軍妓帶過來!”

圖那歌被押到了台上。

萬楓緩緩鬆開握刀的手,“貴人麵前蒙麵作甚?當真沒規矩!把她的麵紗給我取了!”

錦衣衛一把將黑紗扯下,圖那歌布滿疤痕的臉引來一片驚呼聲。

“這……顧帥口味當真獨特,竟要納模樣這樣駭人的女子為妾。”

“方才聽萬公公說什麼,是那北燕蠻子的人?”

“嗬,怪不得這蠻子動這麼大火氣,奪妻之仇不殺不快呢——”

顧映樓捂著傷口,咧開嘴笑道:“原來是北燕的太子殿下。既是殿下的心上人,我這樣倒是唐突了。”言畢轉過身去,衝明昱頷首道:“臣也不想做那橫刀奪愛之事,既如此,就算了罷。”

明昱道:“總兵傷勢如何?”

“回陛下,小傷,不妨事。”他看向萬楓,笑得意味不明,“多虧了萬公公救得及時。”

“如此就各自散了回宮罷。”明昱擺了擺手,“滿馭海襲擊總兵,罰俸半年,禁足居雲苑,直到擂賽結束前,不得出後山半步。”

圖那歌終於掩麵低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