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楓感覺身上仿佛烈焰滾燙。
頸側都是汗,他的額上搭著浸了冷水的棉巾,水漬和汗漬混在一起,沿鬢角沒進發裡。
“老祖宗燒得實在厲害——眼下這樣怕是要危險了,不如趕緊傳宮中請太醫罷——”
“太醫趕來也需要時候呢,眼下先把燒降下來!”
“真是奇了,好端端的,怎麼會落湖?”
萬楓聽不清房內議論聲,隻是埋在枕衾間,兀自跌進夢裡。
……
夢裡仍是七年前的朝丹城,自夜宴初見後滿馭海便把他收了房,此後他便常住在三皇子府邸。
二十出頭的狼王子精力正是旺盛的時候,常常是從獵場上下來便到他榻上接吻,就連萬楓為他束發時,滿馭海都要咬一口他瑩白的指節。
萬楓根本沒見過這麼能折騰的人。
某日關中的商隊帶來了江南的蟬翼紗緞,滿馭海也不知道從哪兒找的裁縫,給他裁了件透白的寢衣。萬楓當然知道這壞蛋在想什麼,可掙紮了幾天還是穿了。
滿馭海眼底寫滿貪婪,情動時喚他名字的嗓音都是啞的。
萬楓第二日起來便受了風寒,滿承林聽說那官窯樂伎下不來榻了,便又送了幾名新的過來。
卻都被滿馭海趕了出去。
蘆溪納罕到了極致,於是借著問兵的由頭來到滿馭海的寢殿看個端倪。殿內一股子藥香,他捂著鼻子走進去,卻見滿馭海隻著一件漆黑寢衣,懷裡摟著個黑發白衫的小美人。
“喝藥。”
“不喝。”
滿馭海嘖了一聲,往他嘴裡塞了塊糖。
那美人病中仍不減麗色,淡粉的唇瓣微張,把飴糖咬了下去,咽完才說:“那我也不喝。”
滿馭海濃眉緊蹙。照理說這病不是重病,三五天的怎麼也該好了,可萬楓拖拖延延的,六七天了也斷不下藥來。
他不由得起了疑心:“你是不是故意的?”
萬楓雖說比那晚放開了不少,可還是有些怕他,見他冷起眼睛的模樣,不由得向後瑟縮了幾分。
滿馭海隻得軟了語氣,“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想你快些好起來。”見他那雙漂亮剔透的眼睛裡仍然盛著疑色,便又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你既然不喜歡吃藥,就更應該乖乖喝,等病好了便不用吃了。不然我每日來喂你,你也不樂意,是不是?”
蘆溪瞠目結舌。
殿下和誰學的這番哄小孩兒的語氣?
萬楓皺著精秀的眉頭哼唧了半天,還是從他手裡接過藥碗來喝了。滿馭海鬆了口氣,這才分神來看蘆溪:“什麼事?”
蘆溪把準備好的說辭倒了出來,滿馭海還沒如何,便聽萬楓道:“你說慌。你腳上乾淨,沒有營地的木屑和雜草,身上還有股杜衡的味道。燕地不熏杜衡,這香料隻有二皇子殿下那裡有,隻怕你是剛從二皇子府上來,對不對?”
蘆溪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了:“你……你……”
滿馭海道:“說實話。”
蘆溪隻得一拍大腿道:“好罷,小人是去二皇子府上吃了幾口酒。”
萬楓嘖嘖兩聲:“二皇子殿下送來的人都趕走了,他要你來是來探我們殿下口風的罷?”
“是……不過小人自己也好奇……”
滿馭海聽他說“我們殿下”,心下早已溢出幾分喜悅,故而隻是沉了沉聲音道:“你下去吧。往後若再與他來往,就按規矩處置。”
待蘆溪走後,萬楓才不甘心道:“就這麼放過?萬一他私下裡再做點什麼怎麼辦?”
滿馭海把他抱到自己膝上,手指撚著他胸前垂落的黑發,英氣逼人的臉上罕見地露出幾分笑意:“是他把你送來給我的,我總惦記著這點好處。”
萬楓兩頰一陣發燙,卷翹的羽睫微顫,隻覺得十塊八塊飴糖也沒有這家夥一句話來得甜。可心動之餘又不免有些落寞,他是權貴,身邊的人隻會多不會少,沒準哪天便厭棄了自己……
滿馭海卻不察,隻把額頭埋在他的頸窩裡,聲音裡藏了濃濃的情.欲,“快些好起來,我想要你。”
萬楓攀著他肩膀的指甲不由得收緊。
這家夥果然隻是喜歡他的身子。
滿馭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觸動了他的逆鱗,方才還任親任抱的少年忽然就沉下臉來,轉身窩進被褥中,不理人了。
滿馭海隻當他是累了,便說:“那你休息吧,等你好些了我再來。”
萬楓在心裡說,好起來就要和你睡覺了,我才不要好起來呢。
滿馭海離開他的屋子後,剛一轉出遊廊,便看見了蘆溪和他幾個師哥師弟絮絮叨叨著什麼。
“我已看過了,是個關中美人,年輕得很,三殿下可寵他呢,又是吹藥又是喂糖的。”
“真的假的,那不是滿承林送來的人嗎?我們阿海居然看得上?”
“你們不知道,我早打聽過了,人雖然是滿承林薦的,可是阿海自己看中了眼,到那官窯裡把人贖出來的。據說阿海把他母親的那條瑪瑙珠都給人家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