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柏寒心下一驚,不留神間撞倒了一側書山。
滿馭海即刻出聲:“誰?”
袖中薄刃瞬時出鞘,一刀刺破櫥後薄板,削斷了原柏寒額角碎發。他連忙開口:“是我!”
滿馭海周身殺氣一斂:“長青?”
萬楓定下心神,伸手推了推滿馭海的肩膀,從書架後露出半張溫和含笑的麵孔。
“小原將軍,久仰大名。”
……
此間氣氛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萬楓在外頭吩咐手底下的錦衣衛,房中便隻剩下原柏寒和滿馭海二人。原柏寒皺眉望了他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你都被他打了,也不吭聲?”
滿馭海一時還沒回過味兒來:“什麼?”
“我都聽見了!”原柏寒忍不住憤憤,“那毒蛇對你吆五喝六,又是撿書,又是穿衣服,最後還扇巴掌,滿馭海,你不是狼王嗎?你的血性呢?”
滿馭海彎著食指抵在唇上,清了清嗓子道:“又不疼。”
小貓爪子撓人似的,輕飄飄的,掌心又溫又軟。打人的和被打的誰更舒坦,誰心裡有數。
“你……!”
滿馭海壓下嘴角笑意,肅冷了麵龐道:“還沒問你,不是要你去查那毒麼,怎麼跑到登記庫來了。”
“隻怕是信不過我罷。”
原柏寒尚未答話,便見萬楓施施然在滿馭海身邊坐下,揚起頭來笑眯眯地望向他,“真是奇了,信得過我的狗,卻信不過我。小原將軍,我屬實不太明白你這算什麼。”
原柏寒這算是第一次與萬楓打照麵。先前雖有遙遙見過幾次,可由於心下厭惡,不屑去看。可縱使知道這閹人是父親的死敵,那股隱約的暗香還是止不住地往鼻翼裡鑽,撩撥得人骨頭都要酥了。
萬楓見他繃緊身體不願理會自己,便敲了敲滿馭海的膝蓋:“小海。”
滿馭海一怔,瞳孔霎時縮緊。
萬楓托腮看他,語笑晏晏:“我餓了,去做點宵夜來罷。”
原柏寒詫然,睨向滿馭海的眼神裡分明在說,你不會真要去給他做宵夜吧?
滿馭海卻隻是挑了挑眉,“想吃什麼?”
“冬日夜冷,當吃點暖甜的。”萬楓細細思索一番,“蜂蜜鬆桂糖糕鬆軟馨香,紅棗銀耳薏米粥最是暖胃,便先做這兩樣來吧。”
滿馭海說好,隨後轉身去了,隻留原柏寒一人僵直地站在原地。
“小原將軍站著作甚?”纖細透紅的指尖在他麵前的圓凳上敲了兩下,“坐。”
原柏寒警惕地望著他,板著脊背坐下去。
“你一來,我手底下的錦衣衛就告知了。我知道你一直在附近聽著,想來此間種種都已聽去了。”
原柏寒隻望著他,卻不言語。
萬楓笑:“你應該發現了庫中不止我和滿馭海兩人,隻是你想著登記庫那樣大,人多了,縱使滿馭海察覺有人接近,也會覺得是自己人,反而方便你行事。”
他籠了籠肩上鬥篷,又道:“你欣賞滿馭海,覺得他是好人,可你也知道他在我手底下做事,故而你做不到完全信他。知道我們二人進了登記庫,索性前來偷聽,看看是不是真如你所想。”
言及此處,萬楓笑意愈深:“怎麼樣,都聽出來什麼了,不妨與我說說。”
原柏寒陡然站了起來。
“萬楓!”他唇瓣發白,右手不由得暗暗去摸腰間的短匕,“你既早已得知我在旁偷聽,言過種種便通通算不得數,相林的死你照樣脫不開乾係!”
萬楓抿唇,指節撐著額角,溫聲道:“底卷白紙黑字造不了假,你願意核實自可去查。我所說的是我自己的猜測推斷,你若覺得有失偏頗,現在提出來也無妨。”
……他說的不錯。
查卷之時,這人的一字一言皆是對著底卷推論下來,不曾幫自己開脫什麼。
原柏寒眉峰收緊,“可你——你為什麼要查這件事?”
“自然是……”萬楓笑意略褪,幽深瀲灩的烏眸垂落下來,一貫因笑上挑的眼尾驟然顯出幾分藏殺的銳氣。
聲音都是鋒芒畢露的狠,“有人敢把我這雙手弄臟了,自然要讓他付出點代價啊。”
那鋒銳卻全然不同於滿馭海的殺意磅礴,隻如刺入指尖的尖針,懸於頂上,寒光一芒,分寸之間,叫人陰寒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