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楓把那蹀躞帶為滿馭海係上,一邊靈活地繞著搭扣,一邊道:“……不過這脫開得不算徹底,畢竟接任京營總兵的是他弟弟,兄弟連心,哪個得勢都是一樣。”
滿馭海低頭看他,“顧映庭?”
“嗯。”萬楓示意他轉身,將繁雜的腰飾一點一點掛上去,“顧映庭常年在晏州執政,原本是晏州巡撫,後來正逢莫留關兵亂,便兼了總督之職。郎家軍名義上,也算晏州府的地方兵,若沒有顧映庭的支持,郎邪也做不成這樣大的勢力。”
巡撫掌政,總督掌軍。晏州乃大楚咽喉所在,此番軍政大權皆交於一人,權柄之大,可見一斑。
滿馭海已經明白了,“所以來京營的不止是他,還有他手底下的軍隊。”
“沒錯,地方兵充京營的事不算罕見。”萬楓道,“不過這些兵裡麵沒有郎家軍。”
“那你要怎麼收回郎邪的兵權?”
“平白無故的自然收不回來。”萬楓整理好了,示意他轉過身來,聲音緩緩,“要布大局才行。”
他仰起頭,撫平滿馭海的衣襟,蹙眉道:“這衣服小了。”
錦衣衛著飛魚服,先前萬楓便遣人去趕製了滿馭海的尺碼,可那尺寸是按他記憶裡的定下的,如今穿身上一試,才發覺還是小了。
萬楓捏了捏滿馭海結實的臂膀,嗔怪道:“都怪你太胖。”
滿馭海臉色驟然黑了,摟著他的腰抱到桌上,壓低了聲音威脅:“你再說一遍?”
燕人自小習武,加之飲牛乳啖牛羊,滿馭海的身量和體格都不是尋常關中武人可及的。而如今這引以為傲的身材居然被萬楓說胖,那顆在心上人麵前顯擺的自得之心瞬間拔涼了不少。
萬楓望著麵前寬肩窄腰的狼王,再說一遍的念頭被咽回了肚子裡。
滿馭海望著他還沒自己三指粗的手腕,壞心眼地打擊:“就是這樣,也比某些人渾身上下找不出二兩肉要好。”
萬楓驟然怒了,張嘴要罵,話到嘴邊又收了口,轉而盈盈笑道:“那大人可記著收收自己的鹹豬手,彆淨往那沒二兩肉的地方亂摸。”
滿馭海不樂意了,貼近咬他一口,又不顧美人如何嗔罵地摸了個痛快,方才起身放過。
“說起來,你們楚人還真是奇怪。先前明昱把我送去京營,你說有人反對;眼下調來錦衣衛,那些人就同意了?”
“送京營是威,錦衣衛是恩。恩威並濟,才能確保你乖乖為大楚效力。反對的自然也有,隻不過若此時跳出來言論,扣他一個抗旨的罪名可不是誰都當得起的。”
這話倒是好理解。京營事關京中軍政,臣工出來言論兩句無可厚非;可這錦衣衛是皇帝貼身近臣,皇帝要選誰護著自己都是皇帝的事,做臣工的當然沒有置喙的道理。
恰逢此時宋茗來報:“老祖宗,陛下召您入宮。”
萬楓道:“知道了,叫上那幾個新來的錦衣衛,隨我一起罷。”隨後披上外袍,對滿馭海道,“稍後你與我乘同一輛車,入宮這一路上記著好生伺候著我,明白嗎?”
滿馭海道:“怎麼,不避嫌了,不怕那小皇帝醋著?”
萬楓回眸,笑裡顯幾分媚態,“人人都知道萬公公恩寵的錦衣衛無數,哪個不是新來的時候捧著護著,往後就丟到一旁置之不理了。”
言畢便攬住滿馭海的胳膊,一同走出門去,輕聲道,“……彆擔心,現如今你在我麾下的北鎮撫司,明昱殺你不似從前容易。”
言下之意,就是肆無忌憚些,也無妨了。
……外頭一院的錦衣衛和太監都在雪中站著,等著看那北燕太子真容。
“先前不是都送去京營了,現在怎麼又調來北鎮撫司了?”
“顧映庭顧部堂要掌京營,自然容不得一個異國人士在自己的地盤撒野。”
“扯什麼球呢,分明就是這家夥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討了乾爹歡心,呸,醃臢玩意兒!”
“我看你就是吃不著葡萄,有本事你也到乾爹榻上伺候去,乾爹舒服了說不定就把鎮撫使的位子也給你了——”
宋茗斷喝一聲:“肅靜!”
轉到那些人麵前,不留情地叫罵:“一個個嘴上抹了大糞似的,整個中京的茅廁加起來也比不上你們幾個臟!”
罵了一通,又端起個冷笑來,“那滿馭海桀驁暴戾,老祖宗拿他當刀使,你們幾個有這個閒話的工夫倒不如好好練練自個兒一身贅肉……”
話音未落,便見滿馭海和萬楓走了出來。
那桀驁暴戾的北燕太子扶他上了車,又用衣擺淨去萬楓靴上細雪。
聲音溫存:“靴子臟了,乾爹要不要換雙鞋襪?”
萬楓笑起來:“那便換了罷。”
於是滿馭海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為他脫了皂靴,黝黑的掌心托著那瑩白微紅的雙足,慢慢將棉襪套了上去。
一錦衣衛罵道:“操!”
宋茗嘴角一抽:“這種討好,老祖宗才不可能理會……”
誰料萬楓摸了摸滿馭海的頭頂,笑道:“上車來吧。”
宋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