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 “貓兒叫.春似的”(2 / 2)

宮門聞犬吠 長風獵日 4149 字 11個月前

梁東逾暗罵幾聲,卷起袖子從轎子上下來,大步行至馬車門前,“咱們有幾句話要對萬公公說,還請萬公公賞臉一見——”

滿馭海驟然拔刀,寒光乍起,刃氣險些削斷了梁東逾耳邊的碎發。

梁東逾驚得後退幾步,氣不迭道:“你——你!”

二人正膠著著,卻見那車簾終於撩開了。

萬楓朱唇水潤,仿佛是小酣初起,眉目間氤氳著霧氣。領口鬆鬆敞著,一截白淨的脖頸上垂落幾縷鬆散的發絲,若此刻再添幾枚落花,倒頗有些侍兒扶起嬌無力的意味。

梁東逾心裡罵了句騷.貨,麵上卻不便發作,拱一拱手道:“萬公公。”

萬楓下了車,含笑道:“畢竟是做過太子的人,傲氣了些,還望小閣老擔待。”

太子……?

難不成這就是被塞進錦衣衛的北燕太子?

梁東逾詫然。如何不曾想到萬楓新寵的錦衣衛居然就是那個滿馭海,有這家夥在身邊,想要打萬楓這條命的主意幾乎是難於登天了。

他這邊正怔愣著,梁嗣也被人摻下了轎子,撐著手中木拐走了過來。

“犬子莽撞,倒是該請萬公公擔待。”

這一番擔待來擔待去的也沒個儘頭,萬楓便直言道:“奴婢卑賤之身,比不得諸位閣老乃大楚股肱。梁閣老年事已高卻仍憂國憂民,想來陛下念得梁閣老的辛勤,對閣老的孫女也該格外照顧些。”

梁嗣撫著胡子嗬嗬笑了:“一把老骨頭,不過屍位素餐罷了。也罷,乾完這一遭,我也該告老還鄉,省得天怒人怨,死後也不得安寧……”

話音剛落,萬楓便看見了其後走上來的兩位閣臣。原巒自不必說,另一位孟西岐已然瘦成了一把枯骨,走兩步都要搖搖欲墜似的。

萬楓便道:“您老可千萬彆這樣說,大楚江山還指著幾位閣老勠力同心呢。”

梁嗣便拱手打哈哈:“勠力同心!勠力同心!”

……

不多時已經行至金纓殿前,路上萬楓才將此行的目的告知了滿馭海。

“年節將至,除夕宮宴前有三件大事要做,你可知是哪三件?”

滿馭海略一思忖,回道:“顧映庭回京是一件,小皇帝選秀是第二件——”這第三件卻思索不出來,便側目去望他。

“第三件也是眼下要處理的一件。”萬楓一笑,仰頭示意前方的幾位閣臣,“年末的禦前財政會議,內閣往上呈報戶部綜算的開支,司禮監把能批紅的票擬批了紅,這一年的賬才算結了。”

“小皇帝叫你來這會議,就是為了讓你批紅的?”

“沒那麼簡單。”

萬楓歎了口氣:“梁家主掌的工吏二部貪腐無數,報上的支出必然多到令人瞠目結舌。原巒是戶部尚書,這樣巨大的貪墨都囊在支出裡,他想必不肯簽字。戶部不簽字,司禮監批紅也無用。”

頓了頓,繼續道:“晴州銅礦的查辦已然進入尾聲,原巒手裡有梁家當年欺上瞞下的證據。眼看季寰還壓兵境上,一句國難臨頭,他便有底氣不簽梁嗣上報的擬票。”

“所以梁家這筆錢報不了。”

“會報。”

萬楓道,“而且原巒就是百般不願,也隻能簽字。”

滿馭海沉思良久才開口:“因為眼下還不是推倒梁家的時機,對麼?”

“是啊。顧映庭還沒回京,明昱沒有兵,便不敢動梁嗣。”

滿馭海忽然明白了此先他安排的種種:“你讓我和顧映樓來到宮裡,是擔心梁嗣弑君?”

萬楓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噤聲:“噓,說這麼大聲作甚。”

滿馭海便壓低了聲音,“內閣四位閣臣,那孟西岐卻不曾聽你提過。”

“孟閣老是兵部尚書,近日與禮部的人忙著協調和穩下季寰,本就油儘燈枯的身子早就繃成弦了,能熬過這個年都算是萬幸。”萬楓道,“人之將死,諸事看得淡了,可這膽子未必變小。等著瞧吧,這會上原巒出不了頭,可有的孟閣老鬨的。”

滿馭海望向孟西岐那走兩步咳三次的頹態,隻覺得這人不會白眼一翻倒在大殿上就不錯了,卻不知道會怎麼個鬨法。

幾人在殿內坐下,隻等明昱到場,便拉開這會議的大幕。

然而左等右等不見明昱身影,唯有萬楓垂手立在一旁,手裡握著朱筆。

梁東逾終於坐不住了:“陛下怎的還不到場?”

萬楓盈盈一笑。

“陛下和梁閣老的孫女在水榭聽琴,興致正好,眼下怕是來不了。”他半躬身子,走到眾人中間,“諸位有什麼話就此說了,奴婢都會轉達陛下的。”

眾人駭然。

這豈不意味著舉國財政要事,都握在萬楓一人的筆下了嗎!

梁東逾拍案而起:“簡直不可理喻!臣奏請麵見陛下!”

滿馭海長刀出鞘,轉腕一橫,直直插進殿上金磚。

“有什麼意見要對乾爹提——”他冷下目光來,“先從這刀上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