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還是太天真了。這一番舉動不僅沒能換來朝廷重視,反而叫有心人順此翻篇。原磬此情再無昭雪之日,而張家也終免不了流放晏州。”
滿馭海道:“說得通,隻是沒有證據證明原磬的死是梁嗣所害。”
“你我找不到,但是原巒找到了。”
最後一頁的案卷,是一份名冊。
“這是榮晟年間梁府親衛的進出流動名單。榮晟二十八年左右,也就是礦難發生的時間,有一批親衛曾有暗調安西府的動向,原因不明。”
滿馭海沉吟,“有嫌疑,但不足以定罪。”
“你錯了。”萬楓淡淡一笑,“足夠了。”
滿馭海一怔,見他唇角漾笑,霎時間明白過來。
“的確足夠了。”他眉目愈冷,“梁嗣是內臣文官,私養親兵、插手國礦,足以定他死罪。”可旋即又覺得不對,“可梁家這樣的秘密,原巒如何得知?”
中京內能做到這樣手眼通天的,明明隻有東廠和錦衣衛——
而萬楓又說他不知情。
“東廠出了奸細。是原巒的安排?”
萬楓吃完了最後一塊酥糕,笑意愈深。
“膽敢插手天子之眼的,可從來不止梁嗣一個人。”
那便危險了。原巒和東廠的人暗下通私,其勢力竟然早在榮晟年間便已滲入。而到了現在——萬楓手下真正忠心於他的,到底還剩幾人?
滿馭海聲音森冷:“要我殺誰。”
“替我去一趟安西府罷,王鬆年這會子應該也要回程了。”萬楓就這他的衣擺淨了手,語氣輕鬆,“做乾淨點,彆叫人看出端倪。”
滿馭海說好。
“隻是眼下仍然不明白顧映樓與此事有何乾係——到底是誰要殺張相林?”
萬楓拿出師父給的那一遝紙紮,“乾係在這裡。”他將紙紮摟到懷裡,推了推滿馭海,“但這個是師父給我的,小海不許看。”
滿馭海磨著牙道:“你師父就是我師父。”
“我師父才不要你呢!”萬楓指了指桌上的菜,“快吃,等會兒該涼了。”
滿馭海隻得一言不發地消滅掉剩下的菜品。半晌,抬頭吐出一句:“我這一去,要幾日?”
“安西府不近,來回至少要半月。”
半月。滿馭海咬碎一塊蘿卜,把這兩個字也一同咽下去。
澀得胃都痛了。
“半月而已。”萬楓摟著他的胳膊,故意嗔怪道,“你不會背著我偷偷去秦樓楚館吧?”
滿馭海哭笑不得,“我是去殺.人的。”遂又掐了一把他的臉蛋,“倒是你,我若不在,你又要勾搭上哪個男人?”
原本是想要揶揄他,可等這話說出來,滿馭海自己的臉色先黑了。萬楓見他鐵青了一張臉的模樣,頭皮都有些發麻,連忙放軟了語氣撒嬌:“我不會的。真的。”
滿馭海雖然知道他的脾性,可更知道北鎮撫司那般群狼環伺,更何況皇宮裡還有個小皇帝。宮裡旁門左道多,萬一誰用了點手段真想趁機做點什麼,萬楓說不定便渾渾噩噩地從了。
……他能做的,彆的男人也能做。
萬楓見他麵色仍未緩和,不由得起了些小脾氣,“那不然你不要去了,我的話你也不要聽,北鎮撫司不養不聽話的狗!”
滿馭海把筷子摁在了桌上。
“那便不去了,左右乾爹手底下得力的狗那麼多,換誰去殺王鬆年也是一樣。”他斜睨著萬楓,一字一頓,“我就在中京好好守著乾爹,免得有不懷好意者趁虛而入。”
萬楓本想罵他,但又想到這家夥吃軟不吃硬,於是隻能咬了咬唇瓣,抓著他的手小聲道:“……真的不去嗎?做得好的話,我或許可以考慮給你點賞賜……”
滿馭海的耳朵即刻立起來了。
“什麼賞賜?”
萬楓真想掐壞這瘋狗一張得寸進尺的嘴,“你想要什麼都行……”
滿馭海覺得今兒這頓飯算是白吃了,當下口舌生津,餓的厲害。見酒樓包廂外屏風掩著,便俯身去親萬楓的頸子,持著酒杯喂進他的口裡。
萬楓飲過酒便熱了,恍惚間去推他:“先回去……回去再說……”
他已實現叫人備過馬車在酒樓下,滿馭海從窗口間瞧見那輛馬車,算了算路程,從此地到北鎮撫司至少還得半個時辰。
“不回去了。”唇齒相接間又灌了更多的酒,滿馭海也有些醉了,“先去找間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