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暮 日遲獨坐天難暮。(2 / 2)

宮門聞犬吠 長風獵日 3961 字 11個月前

但還有一事不對勁……梁家主管工吏二部,沒道理能伸手到邊境貿易……

等等,萬楓方才說,孟西岐有太後的把柄……

“你的意思是……”柳寺微艱難道,“你的意思是,太後參與了走私。”

那麼身為兵部尚書的孟西岐肯定是查出端倪了!

貪墨,邊關,軍械,走私,外戚……到了最後,是不是就變成謀逆?如此說來梁家父子知而不言的緣故也說得通了,正愁貪的太多拿不出銀子來補行宮的缺,太後這邊有忽然說要自己掏錢,縱使知道這錢不乾淨,梁家也樂得緘默。

……好大一張利益的網啊。

馬車忽然停了,駕馬的車夫敲了敲車門道:“大人,前頭聚了不少人,車子過不去了,要等等還是繞路?”

萬楓撩開車簾眺望了一瞬,“繞路罷。”

車夫正要持韁繩轉向,卻又聽萬楓開口:“等一下。”

柳寺微道:“你要做什麼?”

也不知是看見了什麼,萬楓驀得斂了笑意,撩起衣擺走到人群中。

……人影中央圍著的是個女屍。

身上的衣服隻剩零落的幾片,胸脯已經爛掉了,腥紅發黑的腐肉上滾落泥濘的雪。赤.裸的□□不著寸縷,將最隱蔽的地方以一種極其侮辱性的姿勢暴露出來,露出眾人不恥卻又好奇的所在。

她臉上的黑紗被踩掉了,於是布滿傷疤的麵容就這樣大喇喇地展示在眾人麵前。鮮血和泥雪混雜在一起,順著口鼻流淌下來,在脖頸凝成黑色的潭。

柳寺微詫然:“你做什麼?”

萬楓沉默著走過去,站在那女屍身旁,隻說了一句話:“她什麼時候死的。”

柳寺微最終還是上來看過:“看這樣子已有數日之久,隻是天氣冷,腐化得慢。”

“這雪是今早剛下的。”萬楓道,“她被放在這裡,是故意要我看見。”

“為什麼?”

萬楓閉上眼。

“我認識她。她叫圖那歌。”

——也不知是誰踢了一腳屍體,圖那歌凍僵的腿翻到了一旁,露出臀部之下塞滿的銀票和銅錢來。

人群的目光陡然變了。

已經記不清是誰先伸出的第一隻手,隻記得那張沾血的五十兩銀票被拿走後,便有無數隻手湧了上來。

萬楓和柳寺微很快被人潮擠散,恍若兩粒沙子蕩進洶湧波濤。銅錢被撿起來又掉在地上,清脆的響聲淹沒了一切,也淹沒了柳寺微那一聲小楓。

萬楓忽然大吼一聲:“都給我住手!”

人潮短暫地停了一瞬,旋即又更加瘋狂地湧動開來,直到那些銅錢和銀票被洗劫一空,圖那歌的屍體也被踩踏得不成樣子。

潛藏的錦衣衛終於趕來驅散了人群,明禪站到了萬楓的身邊,不敢看他的臉色。

“我不是要你們盯著。”

“截下圖那歌馬車的是軍中的兵,一支長隊,有備而來,咱們隻派了兩個錦衣衛,攔不住。”

“為何不曾告訴我。”

“截下馬車的人多準備了一手,移花接木,中途換了人坐進去。直到晏州府接手她的原家奴婢把人接走時,咱們的人才發現裡頭不是原先的人了。”

萬楓沉默良久。

“給她收屍吧。”

圖那歌的屍體被幾個錦衣衛抬走,忽的掉下一隻鷹哨。

萬千腐爛的血臭之中,唯有那一枚鷹哨,圓潤光亮,嶄脆如新。

萬楓撿了起來,掛回了她的脖子上。

柳寺微走了上來:“還去孟府嗎?”

萬楓轉身走進人潮洶湧。

“不去了。”他說,“我要進宮。”

滿馭海走了,連同那些虛假的美夢也一同變成了死魚最後吐出的水泡,泛著腥臭頹靡的臭氣。

這是他的戰場。他要同這枯槁的現實拚殺到最後一刻,他要把死亡和陰謀碾碎咽下,橫跨這無人能替他趟過的屍山血海。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