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楓扒在窗上的指節緊扣,心裡知道他說的不是假話,隻能憤憤將簾子落下。
轎子被抬到金纓殿西側的丹霞殿,那是明昱專門賜給萬楓的住處。宋茗起了水要伺候他沐浴,被萬楓無力地擺了擺手拒絕了。
熱水無用,冷水他的身子又禁不起,除了這樣挺著捱過這一夜,已然沒有彆的辦法。
宋茗不敢抬頭看他的臉色,隻用棉巾浸了冰水遞給他,“要不要傳太醫來?”
“金纓殿上早就傳過了。”
他靠裝病才逃過一劫,那些太醫不過是看破不說破,何況這香是西域的新鮮物事,誰也拿它沒辦法。
熏香的勁頭一陣一陣竄上小腹,萬楓再開口已是酸軟之聲:“你們都下去吧。”
宋茗便離開了。臨走前又忐忑著試圖安慰:“老祖宗也不必太在意,本來早晚都得有這一天的,這可是隆恩浩蕩啊。”
萬楓沒精力和他解釋,揮揮手趕他走了。
……顧映樓平白無故地怎麼想起給他下.藥?明明他離明昱越近、明昱越寵他,可能對顧映樓就越不利。
不對,不對。
心神太亂了,沒辦法捋清頭緒。
萬楓的臉頰緊貼著那條棉巾,妄圖獲取那可憐的一點冷意。可是不夠,還是很熱。於是昏昏沉沉地又拿牙去咬,貝齒咬緊棉巾,冰水順著嫣紅的唇瓣咽下去,淋在肺腑裡燒起來的火上,杯水車薪。
錦衾掀開,僅剩一角蓋在腰上。蜷曲的小腿蹬亂了床褥,膝蓋被蹭的泛紅,大敞的衣襟愈發落開更多,通紅的尖顫顫巍巍地立起。
打更的聲音遙遙傳來,萬楓模糊地意識到,若按照平日的時辰,正是和滿馭海翻雲覆雨的時候。
不想到他還好,一想到他便徹底回不去了。
萬楓咬著指節,雙目緊閉著想把那些念頭撥開。然而隻撐了不到半炷香,褻褲便被他在輾轉反側間扯掉半截。
唯在此時才發現自己原來這麼生澀,沒有滿馭海在身邊,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掙紮下榻去再給棉巾蘸點冷水,萬楓路過桌前的鏡子,瞧了一眼,兩頰即刻紅透了。
……所以滿馭海平日裡看見的他都是這個樣子?
衣衫不整,雙目失焦,粉嫩的軟舌吐出一個小尖來,華豔的紅袍下是兩截白嫩而半分開來的大腿。
萬楓慌著神移開目光,心跳愈發快了。
怪不得滿馭海會那樣瘋而凶狠。或許……或許也不能完全怪他。
手浸在銅盆的冷水中,綿軟無力地搓著棉巾。半晌終於又把它拎了出來,搭在脖頸上,惱人的熱方才終於壓下去一些。
越是脆弱而容易被侵犯的時候,越是欲罷不能地想到滿馭海。萬楓是外熱內冷的人,看似誰都親近,實則誰也走不到心裡去。那一點任性嬌氣,也隻對滿馭海展現而已。
喜歡他。
“小海……”
萬楓夾著被子喊他,萬般勾心鬥角都暫時被思念蓋了過去。
……柳寺微趕來的時候便看見了這幅春光乍泄的景象,他壓著呼吸走過去,坐到萬楓身旁,將他露在外麵的小腿放回了被子裡。
搭過脈後即刻了然他的病症,心下霎時亂了。
萬楓鴉睫微顫,口中還念著滿馭海的名字。
“你叫他做什麼?”柳寺微怒由心起,“他還能趕回來救你?”
萬楓緩緩睜眼,見到他,還沒開口,便被柳寺微壓住了腕子。
“傅鴻霓碰你了?”
萬楓被壓痛了,白生生的手腕泛起紅來:“你要治就快治,彆問這些有的沒的。”
“所以他真的碰你了?!”
萬楓蹙起秀麗的眉宇,移開目光道:“沒有。我裝病混過去了。”
柳寺微鬆了口氣,“為什麼不派人找我?你知道硬撐著有什麼後果麼?”
萬楓羞得眼尾都紅了:“你覺得我這個樣子能見你嗎?”
“就能見滿馭海!”
萬楓貝齒緊咬,擲地有聲道:“我當然能見他,我喜歡他!”
“你!”
柳寺微聲音都啞了,他真想問問這個不知好歹的小白眼狼,是誰在這五年裡忍辱負重地幫他,他每每病了是誰衣不解帶地照顧,怎麼裝不對付裝著裝著,就變成了眼下這般模樣!
他冷不防地把萬楓的胳膊扯出來,掐著銀針刺進穴位。
萬楓吃痛,“你輕點——”
柳寺微道:“活該,疼死你算了。”
可手上的力道到底是輕了下來。
萬楓酸疼的泛了淚花,心裡想,小海你快回來,這些人沒一個好東西。
*
官軍的隊伍裡並非隻有滿馭海一個錦衣衛,事實上隨行的還有幾個千戶和百戶,隻是滿馭海獨來獨往慣了,有也當沒看見。
他在篝火旁邊用麻布揩著雁翎刀,本來正擦得細致,卻冷不丁地看見切麵上映出一張陌生的臉。
刀鋒陡然立起:“誰?”
來人一身玄青色常服曳撒,外頭不倫不類地披著件鴉青大氅,瞧著四十左右的年紀,身材略豐,笑容可掬。被刀鋒逼退半步也不斂笑,仍是拱手道:“錦衣衛馴馬司齊櫟,見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