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是愛嗎?滿馭海不過是沉淪於他豔麗糜熟的模樣,若是他看過當年萬楓纏綿病榻的憔悴,他怎麼可能還會接近萬楓?
也隻有萬楓那個傻子,才信這野狗蜜裡調油的鬼話。
柳寺微勾唇:“鎮撫大人還是擔待著些吧,萬公公身子弱,當年一直是在下夜不能寐地照料著,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金貴命,如何伺候彆人?”
原本挺正常的一席話,偏偏滿馭海經曆了昨夜萬楓的“伺候”,聽著便格外紮耳起來。柳寺微也照顧過萬楓,他是怎麼“照顧”的?也像萬楓待他這般肌膚相貼、抵足而眠?萬楓可不是他,睡著了那樣毫無防備的樣子,除了任人欺負玩弄,怎麼還想得起警戒之事來?
不對,他哪裡會警戒,隻怕是竊喜還來不及。
……當然,眼前這個趁人之危的太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滿馭海緊咬牙根憤憤道:“這麼說我還真是榮幸,什麼也沒做,就能讓萬公公紆尊降貴了。”
柳寺微不慌不忙地淺笑:“這也不稀罕,萬公公審時度勢的本事過於常人,如此也隻是小恩小惠罷了。再說就是待旁人如何之好,又哪裡比得過對陛下的萬分之一呢。”
陛下?
大楚皇帝?
很好,很好。滿馭海很慶幸自己沒有早早信了那太監的鬼話,瞧著深情款款的模樣,實際上那些話術隻怕都對旁人說爛了!
柳寺微忍不住微微自得著抬了抬下巴:“可惜啊,北燕的狼為了這點小恩惠就成了走狗,可實際上人家根本就不稀罕呢……”
“夠了!”
滿馭海忍無可忍:“你如果嫌命長,就再說一句試試看?!”
柳寺微最瞧不起莽夫動粗:“如果你不擔心我身上的毒‘意外’泄露的話,大可以試試。”
不過幾句話的工夫,二人之間便劍拔弩張到了要命的地步。滿馭海早就忘了自己“不跟大夫一般見識”的豪言壯語,隻想把眼前這個人的頭摁進泥裡——
顧映庭清了清嗓子,手中木拐一橫,亙在了兩人之間:“都住口。”
他皺起眉頭,聲音拔高了些:“爭風吃醋,小肚雞腸,村口媳婦似的,像什麼樣子。”
滿馭海即刻反駁:“我什麼時候爭風吃醋了?”
柳寺微嘁了一聲。
顧映庭道:“寺微,你帶來的那個孩子吵著要見你,你先去看看吧。”
柳寺微稱是,先行離開了。
顧映庭又轉向滿馭海,細細瞧了他一通,頷首道:“倒是般配。”
“什麼?”
“沒什麼。”顧映庭領他到自己的帳內,邀他入座,後又點上一籠香。層層香料融融化開,滿馭海即刻嗅到了熟悉的香味。
“這是你們北燕的千堆雪,在大楚是千金難得的上品。”顧映庭也坐下,微微闔目道,“兩年以前,萬楓把它作為壽禮送給了我。”
滿馭海眉頭未解:“你想說什麼?”
“小楓以前流落在北燕,你曾經救過他,因此被他所愛。後來你們二人分開,他就再也不敢碰與北燕有關的東西。”顧映庭緩緩道,“當然了,你現在失憶了,也可以選擇不相信我說的,但我曾經承諾過要保護小楓,如果他受到傷害,我不會坐視不理。”
頓了頓,顧映庭又道:“我現在給你選擇,是選擇趁著失憶與他切斷瓜葛,還是即使不記得也堅定地信他、愛他。”
滿馭海冷笑一聲:“我為什麼非選不可?”
顧映庭長歎:“你可以理解為我對你的不信任。要麼遠離他,要麼愛他,除此之外,你隻會傷害他,而這不是我想看見的。”
簡直荒誕。滿馭海心想。這還用選嗎?且不說他是否真的已經成親,縱使沒有,要他去愛一個他一點印象都沒有的陌生人,也是聞所未聞的荒誕不經。
滿馭海故道:“我自然會遠……”
話說至此卻忽然被一陣孩童的哭泣聲打斷,萬期遙踉蹌幾步跑了進來,跌進了顧映庭的懷裡。
“顧伯伯……顧伯伯……乾爹呢?”
顧映庭似乎看了滿馭海一眼:“乾爹回宮了,他在司禮監還有很多要忙的事情呢。”他把萬期遙抱在自己膝頭,“怎麼啦?爹爹沒有陪你騎小馬?”
萬期遙啜泣著:“爹爹老是……老是在看病……遙遙想……想見乾爹……”
滿馭海“噌”的一下便站了起來。
“爹爹?是誰?”
萬期遙被他嚇了一跳,瑟縮進顧映庭的懷裡:“柳……柳……”
滿馭海眼前一陣發黑。怪不得姓柳的膽敢在那兒陰陽怪氣,原來已經和萬楓養起崽子了!
顧映庭給萬期遙擦著眼淚,漫不經心地又問了一句:“太子殿下,你想好了沒有?”
滿馭海拂袖而去。
“想什麼?又不缺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