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腿顫抖著喊了一聲老祖宗，聲音裡是緊繃到極致的恐懼。

萬楓很短暫地上下打量他片刻。玄色紵紗已經七零八落，纖瘦的兩條腿裸露著，驚惶抬起的眼睛哭腫成通紅的顏色。

他從袖中掏出了一方帕子：“擦擦吧。”

陳彥渾身顫抖，不敢接。

明昱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愣著乾什麼，還不滾？”

陳彥知道這話是對他說的，因此也顧不上發抖的身體，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萬楓又把帕子收了回去，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似的，走到了自己的床榻前。

明昱□□上身，如墨的青絲略顯淩亂地披散下來，遮住半張已近成人的英挺麵孔。無論是個頭還是容貌，萬楓現在都已經沒辦法把他和那個曾經在他懷裡取暖的少年聯係起來。

明昱撥開被汗濡濕的黑發，繃起青筋的手竟然往一旁一片狼藉的被褥上拍了拍。

“楓哥，好久不見，朕很想你。”

想？

因為想他所以就在他的寢殿內，寵幸一個和他容貌有幾分相似的小太監？

萬楓沒有動：“陛下，奴婢先服侍您更衣吧。”

“你嫌臟嗎？”明昱勾唇，漫不經心地坐直身子，“你是嫌這些東西臟，還是嫌朕臟？”

不等萬楓回答，明昱又說：“肯定是嫌朕臟吧。畢竟楓哥誰都可以，隻有朕……”他攥緊了被單，“隻有朕不行。”

萬楓本想忍過，可屈辱在心中哽著，如何也平不下去。

“陛下，奴婢在您心中就是這樣的人嗎？”

明昱冷笑：“不是嗎？如果不是，那楓哥去找顧師傅作甚？難道不是為了滿馭海？”

“顧部堂是國之重臣，此番回京，奴婢前去迎接，有何不妥？”

“你不必用這些話來唬朕！”

明昱怒上心頭，喝道：“你當朕不知道你和滿馭海的私相授受？朕從前覺得你不過是一時昏了頭，朕便忍了，給過你機會斷掉這關係，誰知你竟一心撲在他身上，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萬楓眼底涼薄如刀：“那陛下倒是說說，我是誰？”

明昱恨透了他這幅漠不關心的模樣：“是朕給了你一切！是朕在這深宮中處處維護你！是你說要永遠陪著朕，要對朕一心一意！你是朕的人！”

萬楓笑了。

“陛下，您在乎這些事嗎？”

其實他知道明昱在乎，但他不在乎。他和明昱是各取所需，明昱耽於他的美色和溫柔鄉，給了他權勢和地位，他則幫明昱保住這把龍椅……這是交易，不過是交易而已。

再說，一個可憐的傀儡皇帝，能把他如何呢？

明昱盯了他半晌，居然也笑了。

“朕……可以在乎。”他轉過身去，從枕下掏出半卷公文，扔到萬楓的麵前，“顧指揮使幫朕，把顧師傅籌措的錢糧送到了季寰手裡，眼下季寰已經退兵了。禮部送上來燕帝最新的文書，明確表示滿馭海是北燕逆賊，要朕砍了他的頭，以做兩國交好的祭旗。”

明昱望著他驟變的臉色，又是心痛又是暢快：“眼下滿馭海的生死不過在朕的一念之間。楓哥，你看看，朕對你可足夠在乎？”

萬楓臉色劇變。

季寰退兵他不意外，可禮部的事他怎麼可能全然不知？是董菱背叛了他？不對，他手上可握著董菱的身家性命……

忽的想起了。

岑讓。那個前些日子調入禮部的岑讓。

明昱暢快地笑起來。

早就該這樣了。這才是一國之君的風範。他早些時候怎麼沒有想到？

是他把萬楓看得太貴了，可這舉國之中，有誰比他更高貴？有誰能搶走他看上的東西？這個東西自己不願意又如何？梁嗣利用他，他就殺掉梁嗣；萬楓利用他，他難道還要任他偷歡不成？

他是國君！是帝王！下三濫怎麼了？威脅怎麼了？強取豪奪怎麼了？

成王敗寇，史書自會為他正名！

再者這萬楓不過是個卑賤的閹人，就是欺辱他強占他，又有誰敢在史書上添他一筆罪過？！

明昱踢開萬楓腳畔的文書，攥著他的青絲摁到榻上。

在他那凝白的頸側落下一個瘋狠的吻。

“讓朕看看你的覺悟吧，萬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