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楓很艱難地伏在他的肩頭,對上狼王那雙勢在必得的眸子,攀在他頸後的十指不自覺地收緊:“我給的起,你敢要嗎?”
你不怕造孽於佛,不怕眾目睽睽,難道也不怕就此牽一根線在大楚的漩渦裡,再回不到你自由的狼群?
滿馭海說:“這是我應得的。”
應得的福音還是應得的罪孽?萬楓聽不出來,他不知道身下的狼已然把他當成了樊天籠地裡的一絲裂縫,仿佛隻要捅開他,就能捅開這爛天爛地的囹圄。
滿馭海要他張開嘴。
萬楓仰頭張開,接受他尖銳犬齒的撻伐,粉嫩的舌被咬成紅豔豔的顏色,宛若招搖的旗幡,被這匹殺紅了眼的惡狼插在口中濕潤的沙場上。
滿馭海帶著自得和難言的淩.虐欲去吻他,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眼中的不屑和高傲一點一點褪儘,變成泛紅含淚的意亂情迷。
比打贏了一場勝仗還叫他興奮不已。
……黃九福拎著新的燈回來時,二人已經分開了。依舊是那副恰到好處的疏遠和客氣,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連先前那點緊繃的弦都消失不見。
黃九福直覺道這二人之間必然密謀了什麼,可如何仔細看去,也仍瞧不出半點端倪。
哪裡見萬楓的的唇瓣紅得招人,隱沒在北鎮撫司的黑霧裡。
牢門沉沉而啟,偌大的審訊聲即刻炸了出來:“……你說是臘月初二在野豬道見的陳莊,可臘月初一還有人親眼見到陳莊在安西府衙門的班房裡。府衙距野豬道足有百裡之距,難不成這一夜之間,陳莊便能飛去野豬道見你?”
那錦衣衛話音剛落,便聽“呸”的一聲,粘稠的血裹著半顆斷牙吐在了地上。
林小乙好不冷森地笑了:“我哪裡知道?我不過是區區草寇,幾時見過巡撫那等官老爺?說不準是他遣了什麼下屬來應付我,我又怎麼辨得出來?”
那錦衣衛不忙,命人記下這席話來,又笑眯眯道:“你們稚山寨的草寇,大當家原本仿佛是你的弟弟。說說看,在你弟死後,陳莊是怎麼許的你當家人之位,才叫你與他暗中附會?”
“許給我?”林小乙扯著喉嚨笑,“你覺得是他許給我的?”她低頭嘁了一聲,滿不在乎道,“林子鈺是個混蛋。一家生了五個女兒才盼到這個弟弟,什麼不是省吃儉用,從牙縫裡擠出金子給他。可他呢?他乾了什麼?”
“我爹有好幾個小老婆,小老婆生了女兒,就連女兒帶親娘一起賣到妓.院裡。林子鈺是妓.院的老主顧啊,叫上幾個狐朋狗友,進去專門點他的姨娘和姐姐……那可是從小為他吃為他穿的姐姐們啊。”
林小乙的聲音並沒有什麼波瀾,好像這話已經說過了千遍萬遍,像倒豆子一樣從嘴裡一股腦兒地倒出來。
“所以我就宰了他。我拿了一把殺豬刀,就在碧花樓那兒,追著他砍。我沒學過武,隻懂殺豬,所以怎麼殺豬就怎麼殺人,我看見林子鈺還有我爹手底下那幫土匪……他們原來這麼怕我。”
一側的獄吏猛地拍案:“彆說這些有的沒的的!說陳莊!”
林小乙即刻啐了回去。被汗打濕的發絲搭在額前,遮不住她眼底猩紅的血絲一片。
“他媽的,陳莊和老娘有什麼關係?許青河和我爹狼狽為奸,縱容碧花樓逼良為娼,老娘早想把那狗官的腦袋擰下來了!就是陳莊不分老娘城中糧草,老娘也照舊要捅殺了這晴州的天!”
那獄吏氣得暴跳如雷,望向案後閉目養神的錦衣衛。
錦衣衛抬了抬手:“你說陳莊分你糧草?”
林小乙沉聲:“對。晴州縣囤倉的餘糧,稚山寨瓜分了兩千石。”
“剩下的呢?”
“燒了。”
“是陳莊默許的?”
“陳道宇收買了守倉的官軍,臘月初二的時候把糧草從野豬道運出來交給我,我就是這時見的陳莊。他要我派手下燒光倉內餘糧,我照做了。”
那錦衣衛這才把剩下的幾頁查辦案卷一拍:“那你怎麼解釋倉內一片空空,找不到半點糧草餘燼?”
“我說了我不知道,難不成他媽的是我吃了不成!”
獄吏跳著腳罵:“上夾棍!上夾棍!給我拶了這潑婦的指頭!”
萬楓輕輕扣了下門框:“等等。”
一獄的人跪了一片,錦衣衛起身讓座,萬楓看了一眼那木椅上的汗漬,皺了皺眉,還是站著。
“都下去,本督來審。”
那錦衣衛看見了黃九福,又接了萬楓的眼色,便故意深踩了一腳地上的血水,濺了黃九福一身。
“你……!”
“喲,黃公公,對不住了,這大獄就是臟地兒,委屈您這一身綾羅綢緞了。”錦衣衛譏笑,“不然屬下帶您去換身兒衣裳?”
萬楓接口道:“黃公公丟了腰牌,你們幾個快沿路找找,若被有心人拾去可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