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審 “我十九歲時便見過了。”……(2 / 2)

宮門聞犬吠 長風獵日 3922 字 11個月前

錦衣衛稱是。

幾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夾著,黃九福隻能眼睜睜地被推搡出門。

萬楓招了招手,讓滿馭海進來。

林小乙順著那節衣角抬頭,看見滿馭海的臉,竟然好不輕佻地吹了聲口哨。

“喲,小狼狗,又見麵了。”

滿馭海的臉色不太好。萬楓的臉色也不太好。

幸而萬楓不像滿馭海那樣喜怒形於色,他抱袖站著,心平氣和道:“本督問你,陳莊用什麼給你運的糧?”

林小乙把目光從滿馭海的臉上移下來,挺輕薄地打量萬楓一番,笑嘻嘻道:“小美人兒,可惜了,若還帶把兒,嫁與老娘當個男妻倒是美事一樁。”

萬楓被人調戲過太多次,遇見這樣的女流氓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本督不給你用刑,你就這麼報本督的恩?”

“督公,你是聰明人,來問話之前肯定做足了文章。”林小乙嘿嘿笑著,“陳莊怎麼運的,運了多少,你還查不出來?不過是從我嘴裡套個口供罷了,這點事老娘還是看得出的。”

“你這一罪,按律當梟首。不過我想你也不在乎生死與否,隻是有家底在陳莊手裡,故而不能說。”

林小乙道:“你說的對。不過還有個緣故。”

萬楓道:“還有個緣故,年關將至,京中死刑犯一並判與斬監候,以免陰氣衝撞了帝王吉時。”

林小乙點頭,“所以老娘死不了。”

萬楓站的有些累了,他走了太久的路,再加上右腿的不便,本就不能久站。此刻想要落座,可又嫌那木椅臟汙,隻能站著問話,聲音便也染上幾分不耐煩:“陳道宇買通的官軍把晴州餘糧運往野豬道時分了兩路,一路是馬車押送,到你手裡;一路走涪江水道,下落不明。遠出的糧草不止你拿到的兩千石,真正的大部頭一直都是從水路調出。”

他頓了頓,又道,“你們稚山寨依涪江而建,這麼大的動作,若說你分毫不察,我不信。”

“你想說我和陳莊相互勾結,盜糧出城?”

“如若不是,”萬楓覺得右腿隱隱作痛,“便是你前言皆為扯謊,盜糧送糧其實是你主動作給陳莊的人情?”

這話太荒謬,林小乙哈哈大笑起來。

“沒用的,督公。陳莊已經逃了,糧草就是不翼而飛了,你能怎麼辦?你就是什麼都猜到了,我執意不說,你照舊坐不了梁嗣的死罪!”

的確。原本倒梁,隻要孟西岐和原巒掌握的證據便夠了。可現如今梁琳懷了龍嗣,除非坐實了他有心謀反,否則便無法放出這封喉之劍!

等梁琳懷胎十月坐草後再動手是絕無可能的,梁嗣也不會按耐這樣長久的時日。眼下陳莊攜數十萬石糧草下落不明——那可是朝廷派發給晴州縣的救濟糧——若真是叫這些糧草落入梁嗣手中,對他的謀逆而言可比如虎添翼。

來之前萬楓並不知道林小乙是個怎麼樣的人,但現在他知道了。

她或許並不在乎幫助的是陳莊還是王莊,她隻是要謀逆,要幫要謀逆的人謀逆。

“可悲。”萬楓輕歎一聲,“你以為梁嗣和陳莊能改變什麼嗎?不會的。即使皇位不姓傅,許青河也永遠不會死絕。你做的事,隻是可悲的笑話——”

“閉嘴!”

林小乙怒喝一聲,“你不過是養尊處優的菟絲花,你懂什麼人間疾苦!你見過戰場嗎?你見過短兵相接嗎?你不過就會用那些破夾棍老虎凳折騰著無力反抗的芻狗,連真刀真槍的邊都沒挨過——”

“我怎麼沒見過?”

萬楓的指甲摳著袖口,“我十九歲,不,我十七歲的時候就見過了!”

一舉破賊壘,刀斧紛紜揮。剖屍越邱阜,踏血腥川坻①,殺不完的行屍走肉啊,堆積成山,狀如蠅堆——他怎麼沒有見過?!

他流亡在外、與犬掙食之時,這些叫囂著要反昏君擁信主的人在哪兒?能推翻這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大山又在哪兒?

現在卻要說他是菟絲花,說他不曾見過!

若非這貧瘠的野土不允許他紮根,他又怎甘心攀附這令他作嘔的皇權——

過往的淒徹回憶源源不斷地從胸腔中爆發出來,萬楓被血腥味兒所嗆,感覺到刺痛陡然從右腿傳來。

他踉蹌著向後一仰,本以為要跌倒在地,卻不想被人穩穩攬腰抱住。

滿馭海扶穩他發抖的小腿,緩聲地,凝重地問:“你腿上有傷?”

萬楓未言。

“你說你十九歲見過,怎麼,大楚幾時起過戰事?為何會起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