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飲(小修) “誰家美妾這麼香甜”……(1 / 2)

宮門聞犬吠 長風獵日 4218 字 11個月前

滿馭海知道顧映庭這種“君子”的作風。他們以為承諾這一句話就是千鈞之重,仿佛背信棄義便合該被天道挫骨揚灰。

他盯著祭壇前這溫雅如雨浸岩壁的名臣,緩緩勾唇道:“你肯定也做了萬全準備吧?若我不從,你手下的兵自然有無數種辦法把我的腦袋留在大楚……”

滿馭海銀眸半眯:“你為什麼要對萬楓這麼好?”

顧映庭望他半晌,歎口氣道:“小楓的祖父與我有再造之恩。我曾經答應過他,要護他孫兒周全。”

“萬楓的家人呢?”

“死了。十七年前卷入中京一樁巨案,祖父梟首,滿門抄斬。”顧映庭的語氣極其平靜,仿佛在娓娓道來一樁坊間尋常事,“他的祖父用滿門性命保下了我和兄長,彼時我便發誓,要護小楓一生周全自在。”

“可他還是流亡到了北燕。”滿馭海的聲音染上譏諷,“身體殘缺,困鎖深宮,需要一個自身難保的敵國戰俘來救他,這就是你說的周全自在。”

滿馭海的拇指一下一下地摩擦過木偶的臉龐,他覺得自己刻錯了模樣。

“我會離開這裡,而他想不想跟我走,是他的意願。”滿馭海不想再說這些多餘的話 ,“輿圖拿來。”

……

原柏華把腳下最後一朵落梅踢開的時候,顧映庭從東隅塔裡走出來了。

“先生,您同滿馭海說了什麼?”

顧映庭抱著兩臂,沉吟片刻道:“柏華,我有一點羨慕他。”

“哦,我也羨慕他。我羨慕他出生長大的地方,那個女孩子也可以拉弓射箭、奔襲千裡的地方。”原柏華朝天做了個開弓的動作,“先生羨慕他什麼?”

“……自由。”

原柏華沒有說“都關進東隅塔了還自由什麼”,隻是彎起眉眼,輕快地笑:“嗯,他的心是自由的。”

她三步做兩步地跑到顧映庭之前,提著衣擺追起地上跳躍的影子,在小巷儘頭轉過身來,燦爛又快活地朝顧映庭揮手。

“可先生,我們也是自由的,對不對?”

顧映庭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就是你接近梁琳的理由?”

“我隻是覺得對不起她。這麼說好像有點矯情,但我顧不了這麼多了。先生姑且認為我是想找個玩伴吧。”

“太後娘娘可不會準許。”

“才不會,娘娘喜歡我。”

原柏華踢了一腳角落裡的小石子,影子和身體一同旋轉起來,像是日光下翩躚的蝶。

新春的夜宴在除夕這日如期而至了。

各方歌功頌德的奏詞自不必說,群臣都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的高手,見了暴雪饑餒也能大言不慚地說凍死的都是憊懶流民。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卻巴不得死的更多些,若是死人也能把賦稅交了,官紳老爺隻怕巴不得把自家衙門蓋在墳頭上。

盛宴方起原巒這沒眼色的便來敗壞興致,在千萬句詞藻駢麗的頌主文章中,遞了首含沙射影的樂府詩。明昱沒聽出他的嘲諷,按著麵子給了賞賜,惹得群臣都在桌下忍俊不禁。

而後便是各宮女眷們。梁琳的小腹已然微微隆起,可依舊沒得到明昱的什麼好眼色。倒是一側身著深青翟衣的原柏華笑著賞了一番,被除梁家以外的臣工讚過一通賢良淑德。

……萬楓站在金纓殿外迎接太後。

太後的年紀並不大,三十七八歲的婦人,高顴骨柳葉眉,看著仍是頗貴氣的姝麗顏色。她和哥哥郎邪同有一個胡姬母親,故而眉眼裡便多了些胡人的深邃,一派不怒自威的端莊。

太後看見萬楓,竟笑著用裹了護甲的手指向他招了招。

“小楓兒,哀家好久沒見你了。”

縱使私底下如何劍拔弩張,此刻萬楓還是盈盈笑著走過去。太後抬起手來撫過他的臉頰,很愛憐道:“小楓兒真是生了個好相貌,隻可惜是個男子,若是女兒,哀家定把你指給鴻霓,叫你給哀家生孫子。”

萬楓笑得挺乖巧:“太後說笑。”

怎麼可能呢。萬楓可還記得在南林落湖的那一遭境遇,若他真是女兒身又給明昱生了孩子,那孩子隻怕要被太後親手掐死。

可他最擅長的就是對討厭的人笑臉相迎,便親昵地與太後說長道短,仿佛曾經的針鋒相對都不存在似的。

“聽說那北燕太子傷了你?怎麼樣,現在傷好了沒有?”

“回娘娘的話,小傷而已,雖說有些不便,但也不至於要命。”

太後略點了點頭,“照理這宮宴也該有他出席,隻是他太不懂規矩,放在東隅塔裡關著,也算妥當。”她拍了拍萬楓的手背,“哀家備了些賀禮,等宴席散了遣人去瞧瞧他罷,一道把東西也送過去——畢竟是太子呢。”

萬楓稱是。

太後在殿中落了座,省了明昱的敬禮,一一見過諸臣與小輩,偶爾提點幾句,恰到好處又藏而不露的肅然疏離。

萬楓站在角落裡被人敬酒。他因受了傷而不便飲酒,故而用清茶來替。

宋茗趁著人多走上前來,與萬楓道:“老祖宗,太後帶來的東西,底下的人都查辦過了,並沒有什麼不妥。您看要不然,便讓幾個小太監送去東隅塔?”

“嗯……確定無礙後便送去吧。”

“您呢?您不去嗎?”

“陛下在這兒盯著呢,我如何去。”

宋茗便去了。

這邊宋茗前腳剛走,後腳一個麵生的婢女便來了。那婢女端著一隻食盤,盤上放著一隻酒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