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 雙雙籠中雀。(1 / 2)

宮門聞犬吠 長風獵日 4179 字 11個月前

親密之時冷不防被人撞破,饒是萬楓再怎麼遊刃有餘也不禁紅透耳根,隻能輕輕推開抱著的人,故作鎮定道:“你、你怎麼來了?”

柳寺微回神,舌尖都要咬出血腥味兒來:“你還有功夫在這兒你儂我儂呢?你知不知道宮裡亂成什麼樣子了?”

萬楓莫名有些心虛,難得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自然知道宮裡亂,才要在這兒避避風頭。”

“避什麼避,避無可避了!”

柳寺微將那葉木門狠狠拉開,努力平複下澎湃的心潮:“太後派的刺客故意往瞭洪門和東隅塔脫逃,為的就是扯上原柏華的嫌疑。而梁東逾那廝受人慫恿進宮,此刻已然被明昱扣下了!”

萬楓聽懂了。

這兩樁事情看似毫無聯係,可細思之時卻處處玄機。原梁兩家世仇,此刻種種都指向原柏華為幕後黑手,喪女之痛摻雜進新仇舊恨,梁東逾這暴躁莽撞的性格必然按捺不住,便順理跳進了羅織的密網。

梁東逾被扣,是明昱給梁家正式下的戰書。

梁嗣若再不舉兵,麵臨的便是覆巢之災。

……而梁嗣舉兵,誰能攔下這燎原之火?

柳寺微定定望著萬楓:“梁家謀逆,多好的機會。郎邪手底下一直遠在莫留關的軍兵,算是找著個再正當不過的理由入京勤王了!”

這才是太後的真正目的!

把那批藏於關外的鐵蹄怒馬堂而皇之地調回中京,成為明昱脖頸上高懸的利刃——才是太後真正要做的!

滿馭海聽到此處倏然想起什麼。

“莫留關——”

他轉頭,目光落在萬楓如夜幽深的瞳仁上,滯滯開口:“你是一開始就想到這些了嗎?”

萬楓仿佛很淺地彎了下眼睛,淡淡道:“我知道郎邪會來。我在等著他來。”

柳寺微如何也沒算到他會這麼說,平白有一種出了空針的胸悶之感,緊繃著理智道:“郎邪駐軍中京對你毫無益處,你眼下手上也沒有能夠對抗他的籌碼,萬楓,不要妄為!”

“我沒有妄為。”

萬楓將身後矮桌上的輿圖抱在懷裡,泛紅的指尖與上麵的朱筆圈畫融為一體,像是沾了字字泣血,“我等這一天等了五年了。”

他很平靜地繞著發尾,聲音像是晨起無意識的呢喃,聽不出多少情緒:“他是我這輩子的夢魘。他殺了我的馬,我的家人,我的故友,他奪走了我的一切,隻差殺了我。”

萬楓抬眸,在濃稠的夜色裡輕描淡寫地笑起來。

“我絕不會放過他。至於你說的籌碼……”

他歎了口氣:“我已把郎邪的入京路線——也就是他前來剿滅梁家親兵的路線——都交給顧部堂了。我想,他應該能算作我的籌碼吧。”

柳寺微心底冷了半截:“顧先生與你有大恩,他待你視如己出!”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要殺郎邪,我要顧先生親手捅開郎邪的胸膛!”

萬楓將膝頭的布料掐出花來:“顧先生和我一樣恨他!”

他不懂恨。柳寺微心想。這家夥多智似妖卻看不透人心百轉,除了對滿馭海的愛和依戀,他對旁人的感情都是模糊的難辨的,宛若剛剛破殼的雛鳥。

“……好。好。”柳寺微退後半步,“你素來算無遺策,此次是我有眼無珠。如此,便按你所想吧。”

萬楓有些不忍,軟聲道:“柳哥,我不是故意瞞你。”

柳寺微心說你在我麵前可有過半句真言。他沒有回應萬楓,隻是望向滿馭海,聲音裡帶了幾分自己都不曾覺察的妒忌:“你想要跟他一起走嗎?”

“嗯,等到這些事結束,我們會——”

萬楓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聽見了沉沉的馬蹄聲,交錯的盔羽鐵甲從遠方疾馳而來。寒冬的晨風卷攜著滿地沙塵撲麵直上,銳利的翎刀脫鞘而出,直直亙到萬楓身前。

“傳陛下令,北燕廢太子滿馭海涉嫌戕害龍嗣一案,即刻押入北鎮撫司候審!”

突如其來的驚變叫幾人均措手不及,萬楓最先從震悚中脫身,仰頭看那麵生的錦衣衛,厲聲道:“沒有本督的準允,誰許你們隨意拿人!”

那錦衣衛皮笑肉不笑,刀柄敲著掌心,不疾不徐道:“督主,您好像還沒弄清眼下的情況吧?”

他忽然伸手,將萬楓腰間的漆黑腰牌扯了下來。

“陛下親諭,東廠督公與廢太子有牽連,為避此案大嫌,已判了您禁足丹霞宮了。”那錦衣衛眼中驟然冷了,“給我捆了,通通帶走!”

滿馭海腰間短匕霎時舉至齊肩,“帶走?”

……這人當初在晴州縣衙的屠戮行徑,在場眾人都有所耳聞。那柄匕首上沾過多少人的血,隻怕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了。

眾錦衣衛脊背生寒——困獸之爭可是不要命的!

“收手!”

萬楓喝了一聲,冷著眉眼走上前去。

“不就是要抓人嗎?抓就是了。”

被鐵鐐鉗壓著的雪白手腕泛起薄而紮眼的紅色。

萬楓身上還穿著昨夜赴宴時的華美紅袍,袖角滾了金蟒,領口用深紅的繡線勾勒著大片牡丹暗紋。

他坐在車中,額角抵著簾子,濃密的羽睫低垂,整個人淒豔絕麗,宛如暴雨摧殘過後的、剛剛盛開便凋零的豔花。

“傅鴻霓要把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