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誰也不曾想到，與北燕這一僵持便是整整三年。

好在烏珂台轄區內已經基本歸入滿馭海麾下，有了水草豐茂的溻浪草原做牧場，加之莫留關和七山輸送糧草支持，如此三年也並不難熬。隻是整頓烏珂台邊界的盈川一帶頗費些了功夫，等到二月楓穀歸為民居，已又逢新春。

“聽說你們的婚事定了？”

齊櫟是跟著大軍一起來的，在滿馭海部下領了職稱，偶爾要添亂子。萬楓正坐在院子裡看書，聞言輕笑了一聲：“對。先前這裡一直不安穩，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來些，也該籌備婚事了。”

齊櫟便興衝衝道：“具體在什麼時候？在哪兒？都要請誰來？”

“大約是在花朝節，地方自然就是二月楓穀……小海沒有和你說嗎？”

“殿下忙著備禮，快把整個烏珂台和大楚邊關都翻遍了，哪有功夫搭理小人。”齊櫟搖搖晃腦，嘖嘖稱奇，“小人可沒見過這般娶親的，見點好東西都要拿來做禮，恨不得連地上發個光的石頭都不放過……”

萬楓知道滿馭海的脾氣。自回來以後，雖然高傲的狼王嘴上不說，但私底下早開始籌措著娶他了。家裡的枕頭底下塞了本老黃曆，沒事便要問蘇淨世一遭良辰吉日，分明把老師傅當算命瞎子使，氣得蘇淨世隻抽涼氣。

隻是萬楓謀劃著戰事和安定邊關，選好的日子大多被他以各式各樣的理由推下，就這樣一推再推，便推了三年。

好在眼下終於可以鬆口氣，這拖延太久的婚事也該操持起來了。

齊櫟又問：“您給殿下準備了什麼賀禮？殿下那邊捂得嚴實不叫小人瞧，小人便來這兒瞧瞧您的……”

賀禮？

萬楓一怔。

他當然有準備賀禮。寶刀戰甲、耳釘骨戒，能配得上滿馭海的他都想送給他。但是這些東西雖然稀罕卻沒什麼特彆，在對方籌措三年的大禮麵前，總覺得有些上不了台麵……

於是清清嗓子，“我也保密。”

齊櫟隻能失望地走了。

他雖然走了，這番心思卻叫萬楓坐立難安。這的確是件要事，他沒信心在滿馭海麵前拿出更好的賀禮……

正思忖著卻聽院外傳來動靜，萬楓推門去瞧，見是一列走商的馬隊，仿佛是從西域來的。幾個士兵攔下搜過一番，見他們帶了沒登記過的香料，便要給扣住。

為首的少年戴了頂豹皮護額，紅褐的頭發高束起來，用半生不熟的漢話高聲道：“這是拓青，保養皮毛，用。沒有，這裡。”

萬楓循聲望去，卻見那馬隊最前的是一匹通體漆黑的成年烈馬，僅在眼眶和腹部飄起銀白色，金鞍銅飾、頸佩遊鈴，繃緊的肌腱渾厚健碩，一看便是馬中之王。

神態也傲氣。被刀劍攔著卻絲毫不肯退讓，前蹄不耐煩地刨著地麵飛土，仿佛下一秒就要踹在那士兵小腹上。

眼看著就要暴起衝突，萬楓不聲不響地走過去，掀開了那籮筐上的荷葉。

裡頭的東西倒也不似香料，不像給人用的。

“誰準你，動的！”

驀地一條鞭子甩在萬楓手邊，擦著他的小指而過，烙下一條微紅鞭痕。萬楓嘶了一聲，揉著手指抬頭望向那少年：“你說是給馬用的？”

那少年冷不防對上一雙嫵媚鳳眼，見眼前青年白皙美豔、風姿綽約，嘴裡的刁話登時止住。正支吾著，又見這美人盈盈一笑，擁著紅袍上前來：“你帶這馬來是為何？”

一股暗香流動，馭馬少年羞憤道：“關你，何事！走，走開！”

一旁守衛抽刃：“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萬楓抬手止下他：“東西我看過，先拿去叫藥局那裡的人鑒定登記吧。他們做生意的講求一個時機，誤了便不好，先放行也無妨。”

馭馬少年聽得半懂不懂，隻見那四下守衛逐步散去，僅留那豔得令人不敢直視的紅衣青年笑望向他：“你這匹馬多少錢？”

那少年眨巴了下眼睛，哼了一聲，“馬王，不賣。你，也買不起。”

萬楓哦了一聲，“那看來把它帶來是充排場的了。”

少年理解了半天“排場”是何意，神思恍惚間，又聽萬楓道：“這馬兒我很喜歡，多少價錢都使得。”言畢又抬目笑起，挑釁一般敲了敲那籮筐，語笑晏晏地威脅，“我有能力放你們進來，自也有能力趕你們出去。若要在這兒長久留著，便想個法子討好我這地頭蛇吧。”

少年又氣又急，隻能憤憤拽了韁繩，用西域的土話罵了一通，咬著牙根進城了。

……

在萬楓的安排下，這批胡商暫時安頓進了拜山馬場。

少年名叫蘭伊崎，十五歲，卻已是馴馬的好手。相較之下行商的本事卻很稚嫩，萬楓一眼便看出他們來跑商是假，用寶馬求和平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