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著的確也可以。萬楓晚上麵紅耳赤地把滿馭海踹到了角落裡,好不容易睡過一夜,早晨又被他壓著腳踝攪醒。氣喘籲籲吻出一身濕汗,方才把狼王喂飽,得出幾分空閒來用早膳。
滿馭海要去溻浪草原深處視察,那地方遠,需得數日後才能回來。萬楓想了想,便叫人通知蘭伊崎把拓青牽來二月楓穀,省得他跑一趟拜山馬場還要消磨時間。
“……他要提什麼條件你便答應下來,反正二月楓穀大得很,叫他和拓青住幾日綽綽有餘……”
萬楓正吩咐著,卻被人驀地揉上後腦。滿馭海摸著他的頭發問:“叫誰來住?”
“你不是走了嗎?”萬楓有點窘,略略鎮定下來回道,“是西域來的商客,有點生意上的事情要謀劃。”
他眼底澄澈一片,瞧著很真心。滿馭海眸光沉沉,俯身在他耳下親出紅印來,而後將他的發絲順到耳後,“好,等我回來。”
萬楓歡歡喜喜地把他送出了家門。
……蘭伊崎這是第一次來二月楓穀。此地位於開闊的衝積平原,盈川河自北方來,一路翻湧奔騰至遼闊處,將沃土與甘霖灑滿整片河穀。戰堡的遺跡被改作了臨時牧帳與商賈市場,遙遙可聞羌笛幽幽,和著烏珂台馬民的鷹哨愈飛愈遠。
萬楓正在束發,對著銅鏡擺弄著青絲,那頭蓬鬆烏黑的長發鬆鬆攏上去時便露出頸後的暗紅豔紋,猙獰野蠻,卻有種說不出的誘惑。
蘭伊崎一看便入了迷。若不是拓青咬著馬嚼哼氣表示不滿,或許就要把眼珠子盯出來。
萬楓換了騎裝,赤色貂皮緊緊一束,襯得腰肢愈發不盈一握。湊到拓青身邊便聞見了馬兒身上的奇異氣味,詫異道:“它身上是什麼味道?”
蘭伊崎說了個晦澀的名字,萬楓心想那大約就是他帶來的香料了。於是嘖嘖稱奇:“居然要這樣保養,怪不得皮毛這般水滑。”拍了拍拓青的馬頭笑說,“隻是我們小海是不會伺候馬的,你這樣香在他眼中隻會覺得麻煩。”
蘭伊崎心道你可比它香多了。聽他這話總聽出些彆的意味來,莫不是那狼王也不喜歡他身上的香氣?思忖間正好看見萬楓耳下的豔紅印記,像是被人凶狠地蓋了章,不肯讓人覬覦一點。
萬楓沒有察覺他這些心思,牽過拓青的韁繩要上馬。拓青這一遭有了警惕,馬背聳動如波濤,不僅拱翻了馬凳,還險些把萬楓撞倒。
萬楓有些頭疼。上了馬他還有些辦法,可眼下連騎都騎不上去,這可怎麼辦才好……
蘭伊崎驕傲地抱臂道:“都說,不行。趁早,放棄。”
萬楓嘗試幾次無果後,隻得暫時停下。拓青驕傲壞了,被蘭伊崎牽著到食槽邊時,黃豆和苜蓿都多吃了半槽。蘭伊崎清楚自家馬王的脾氣,看著矯健冷峻實則幼稚得不行,忍不住悄聲在它耳邊嘀咕說少吃點少吃點太丟人啦。
豈料拓青這邊乾草還沒咽乾淨,驀地被人拽住韁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跨了上去。
蘭伊崎:“喂!”
最氣憤的還是拓青,居然在它吃東西的時候搞偷襲,太侮辱馬了。於是像一束黑箭般射出馬廄,驚散一院看客。
蘭伊崎也驚呆了,眼見著拓青似失了控一般狂奔不止,掀翻好幾處柵欄。萬楓也被撞得不輕,可還是緊攥韁繩不肯鬆手,咬著牙要把這野馬的瘋勁兒壓下來。
拓青吃飽了,力氣不可同日而語。不多時便衝至場外沙道,一個急刹車,後蹄漂亮地一撅,便順著這股力道將背上的人甩了出去!
蘭伊崎心臟驟停,一個箭步衝過去,幸好那沙道旁堆了一座乾草小山,萬楓摔進其中,方不至於落得腰折腿斷的下場。等蘭伊崎趕到時他已從草堆中坐起,咳嗽一陣,痛得眼眶都紅了。
“都說,不行!”蘭伊崎急得跺腳,“這樣,你開心!”
萬楓揉了揉腰,卻笑出了聲。
他甩掉身上的草屑,走到拓青身邊。拓青呼著氣後退,卻不想沒退兩步,忽然被人揉上耳朵。溫軟的掌心帶著恰到好處的力道,連帶著這小人的額頭也抵上它的耳畔,聲音含笑:“我可真是太喜歡你了。”
說著抓了一把鮮嫩草料,喂到它的口中。
“……所以我一定會馴服你的。”萬楓順著它的鬃毛道,“你這樣才與他般配。”
蘭伊崎不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誰。怔愣間見自家馬王也有點傻,舌頭試探著卷走草料,碰到那白嫩掌心的時候猛然縮回。萬楓說明日再來,蘭伊崎便恍惚著把拓青牽走了。
半路才想起來什麼,輕拍了一下拓青的屁股。
“你讓著他些。”蘭伊崎用西域的土話道,“人家給你吃了那麼多好吃的。”
拓青晃著耳朵,似乎哼了一聲。
……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人家嘴短,再來的拓青便溫馴了些。雖然仍不減野性,至少不像上次那般驚心動魄了。隻是蘭伊崎看著卻覺得有些不安,拓青好像丟了魂兒,甚至隱隱有點在萬楓屁股後頭不願走的架勢。
這可不妙啊。彆裝著裝著,真被馴服了。
遂決定去打磨打磨拓青。不料行至場上,正見萬楓為拓青梳尾,一邊與旁人笑談起什麼。
“……拜山馬場那樣多好馬都是殿下一人的,您隻管朝他討要便是了,哪裡需要特意馴一匹西域野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