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他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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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馭海站在院中那棵巨大的紅冠碧桃樹下,猶豫幾時,還是將身上燒出焦洞的婚服卸了下來。他看著原柏寒一乾人來來往往地收拾殘局,扶著樹乾輕聲歎息起來。
……結果到了最後,還是沒能給赤墀一個完美的婚禮。
他以為用心籌劃過便能事事順意,卻沒想到意外頻生,總有預想不到的變故發生。望著手中攥的這件大紅婚服,平白生了怨懟之氣,想要一拋了之以卻心頭之憤——
“小海?”
熟悉的聲音自背後傳來,滿馭海脊背一僵,慌著神要把婚服藏起。這點小動作自然沒能逃過萬楓的眼睛,他有些疑惑道:“你怎麼……穿成這樣?”
滿馭海連身都不敢轉。
絕不能他看見自己這狼狽樣子!
“算了。”豈料身後人輕歎一聲,隨後邁步上前,從背後摟住了他的腰,“你也覺得這衣服麻煩吧,裹了一天,熱死我了……”
萬楓抱了一會兒便察覺到不對,他怎麼像根木頭一樣連句話也不說?於是一旋身站到他麵前,不等滿馭海反應過來,已經握住了狼王的下巴。
滿馭海措手不及,沾滿了塵灰沙土的麵孔便這樣映入萬楓眼簾。
萬楓抬眼凝望他片刻,不多時,笑將起來。
“果然這樣才像你。”萬楓捧著他的臉道,“臟兮兮凶巴巴,我的小狗兒。”
滿馭海將他的手腕握住,輕咬了一下掌心。萬楓要抽回手去,卻被人順勢一攬,隔著麵紗親了上來。
滾燙的舌被薄紗裹著,交纏不似平日容易。滿馭海沿著麵紗上的花紋一點一點舔著他溫熱的唇齒,放在他腰後的手揉著那塊瓔珞綴玉,宛若啃食的犬,慢條斯理卻足夠強勢。
萬楓被抵到樹乾之上,震落一樹紅蕊。紛紛桃花落進他的頸側,芳香襲人,直叫他眼前暈紅一片,攀著滿馭海肩頭的手也軟了。
滿馭海略略起身,將那已沾透了津液的麵紗取下,又將桃花碾碎在他的頸窩。
豔紅的花汁順著白皙的脖頸淌下,美人微喘欲淚,當得起靡顏膩理四字。
“你這幅形容,若叫旁人看見,隻怕也認不出來……”
滿馭海笑,托著他的臀往上抱了抱,“那也不錯,狼王之妻新婚之夜便與他人交吻,傳出去總歸還是丟我的臉。”
萬楓氣笑了,膝蓋頂著他的小腹要他把自己放下來。
滿馭海便覺這如此之多的意外紛亂,都被這一笑撫成了潺潺春水,隻剩柔情滿懷。
“喂,滿馭海!”
原柏寒從樹後繞出,“已收拾妥當了,你去看看?”
……萬楓方才得知這一日的諸多意外,再見滿馭海的神色,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動,當下卻有些難言滋味了。
此日來賓皆備下賀禮,交與齊櫟登記入賬。其餘便罷,倒是一份從七山而來的禮物,叫萬楓頗感訝然。
“這是……弓弩?”
滿馭海望向那弩,沉思道:“似是邊關射雕獵鷹所用的暮雲神臂弩。”
“獵鷹……那倒是不太常用。”萬楓仔細望去,發覺那弩下還有一封信箋,展開一瞧,其上用精細小楷寫著,“聞烏珂台戰事陷入僵局,特書此表以示征討之心。另以精弩一架贈予佳侶,祝桃緣長春,鷹擾無憂。七山主溫鏖雪拜上。”
竟是那少山主送來的。
齊櫟又叫嚷起來:“殿下,這兒居然還有季家送來的東西!”
那是用黑布蒙起的巨籠。掀起一瞧,籠中是一隻目光如炬的海東青,灰羽獵獵,睥睨眾生。滿馭海在籠中也看見了季隼飛揚淩亂的狂草一封,其大意是季隼在丹城恭候堂哥大駕,一定把他打回莫留關。
萬楓看看那弩,又看看手裡出征的自表,最後與那海東青四目相對。
……這倒真是有趣極了。
談笑間,山風呼嘯襲來,已至良辰吉日。滿馭海從台上撿起香燭,對著火光點上,轉身遞與萬楓。
二人一同拜向廣闊天穹。
鳴響炮火一把燃起,震落桃柳,映紅兩麵。紛揚歡呼夾雜著鷹隼長鳴,與遠方的羌笛一道,飛入渺渺天地一掌。
——如此便即此刻起,年年有歲歲,歲歲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