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水真人冷笑一聲,並不說話。
一隻煤球似的蓬鬆黑貓從角落裡跳上少年的膝頭,嬌嬌地喵喵兩聲。少年摸了摸黑貓,說:“真人和某些不得了東西有交易罷?彆擔心,我不會向訓誡堂還是七脈告發你……”
“小少主真是敏銳。”
霽水真人並未拭去唇邊的血,平靜如水的臉上出現了陰慘慘的笑意,慈悲目頓時也變得陰冷“你來找貧道,究竟所謂何求?”
“我啊……”
“我想請霽水真人批量煉製你手頭那些藥材。”晏瓊池撐著臉故作認真地想了想,笑容惡劣:“能讓人完全喪失理智的收靈散,有人來求你便給,或者供給你背後那些人,派出去越多越好。”
霽水真人沉默,盯著麵前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少年,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真人不願意?”
“……”
她把玩手裡的杯子,語氣平淡,“已經有多方注意到異常,七大仙門遲早會找到貧道這裡。”
“這是你要考慮的事情。”不是他想聽的回答:“你還不明白麼?從你勾結魔族開始,再也沒有退路。”
霽水真人再次打量麵前裝束莊重華貴儼然世家公子的少年。
他麵容平和,但給人一種堪比毒蛇吐信的危險,隻要獵物不合心意,獠牙馬上就會折斷脖子。
“你是怎麼知道的?”
“說起來,還得多謝霽水真人你的心魔,道德尚存的心魔,滋味格外的好。”
有紅色的拖曳長尾的妖精自他周身析出,環繞霽水真人周身,少年手中出現了暗色的光團。
晏瓊池當著霽水真人的麵將她的心魔咽了下去,像是邪物的意猶未儘,紅舌和尖森白牙從裂開的口縫得以窺見,優雅且帶著令人匪夷所思的詭異。
吃掉心魔,就看見能某些陰暗的過往。
霽水真人的心魔,似乎飽含嫉妒和怨氣。
霽水真人被眼前的一幕駭住,陡然站起來,不可置信地退後兩步:“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晏瓊池心情很好,指尖爬上糾纏的黑霧,形成一個霧氣傀儡,仍然是那副春風和煦的笑容:“我是什麼東西不重要,真人願不願意聽我的差遣?”
“你……”
他握住傀儡的手,“我不想聽到彆的回答。”
傀儡的手應聲而斷,霽水真人的左臂也被無形的力卸了下來。
她連忙封住穴位,阻斷痛感。
霽水真人是實打實感受到了威脅,總算認真起來,法器自額頭祭出,但瞬間被晏瓊池打偏,深深沒入堂中的柱子裡,光芒黯淡。
修為完全被這個家夥壓製。
這不可能!
霽水真人皺眉看著他,冷汗沿鬢角滑落。
少年的手還在擼貓,氣定神閒:
“想好再開口,若是真人不願意,我隻好以勾結魔洲之人擴散魔藥的罪名將你殺了。”
“我……願意聽從少主的差遣。”
她隻得妥協。
“早這樣就好啦,非吃些不必要的苦頭。”
霧氣傀儡散去:“勞煩真人,儘早把藥材都煉出來才是。”
“要是有使者聯係你做什麼,你儘管答應他們好啦,反正魔洲會庇護霽水真人你這樣厲害的魔修,啊,是了,原諒我這樣稱呼您。”
“……是。”
晏瓊池慢慢地將茶喝儘,好似一個上門做客的乖巧後生,臨走好不忘對霽水真人道謝,說感謝您的招待,那麼小輩告辭,祝夏安。
道童恭恭敬敬引他出門。
日光灑在少年身上,更顯得他白淨無暇,明晰如玉,眉眼好看得叫人移不開眼。
他懷中黑貓舔舔爪子,這皮毛蓬鬆小畜生居然口吐人言:
“霽水真人可不好控製,她和仙林宮的關係少主又不是不知道,萬一她倒戈背刺怎麼辦?”
“我想霽水真人應該很清楚,”少年麵無表情,“在她和魔洲勾結的那一刻,再也沒法回頭。”
“是。”
“她在做什麼?”
他垂下眼簾,淡聲問,像是在問家裡的兔子今日過得如何。
“從訓誡堂出來後,一直待在仙林館……今天早上,黎含光那兩人叫上她一齊去悔過塔。”
“少主去看看她麼?”
“不了,還有事情要做。”
“又定位到一片碎魂的位置,不過好像不是很理想……在冥水河內,有些麻煩。”煤球兒黑貓似蛇非蛇,有盈盈綠光閃動:“我會將它帶回來。”
“辛苦你了,四四。”
黑貓舔了舔爪子,心說這是什麼奇怪名字。
四四?
聽起來就像小女孩會給路邊野貓取的傻名字,而我,我是當年禍亂中洲的禍蛇……我當年可威風了。
少主非要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就是為了不高興時候拔它的毛毛麼?
少年皺著眉,好似在思考什麼,黑貓用爪子表示抗拒,這才回過神來,鬆開手。
趕緊用爪爪撓背的黑貓,頓了頓,語氣突然變得細弱:
“少主,魚闕她……好像進了陰路。”
*
晏瓊池走後,霽水真人坐在椅子上維持著同樣姿勢半天沒動,表情逐漸怨毒。
她生得清冷秀雅,麵龐隱隱可見歲月,仍不掩這份冰清玉潔,但此時眉宇間蛇一樣的怨毒會叫平時感念她善心的百姓大吃一驚,驚訝霽水真人怎也會有這副麵容。
可恨……
那家夥突然來訪到底是何居心?
竟然能找到她頭上來。
用的是什麼邪術……這黃口小兒和他那個該死的母親鉤夫人越來越像了。
笑容虛偽又惡毒,美麗皮囊之下皆是腐臭的膿液……晏氏自詡正道,他們算是什麼正道?
真是可恨!
霽水真人將目光落在麵前的茶具上,抬手扶額,閉上眼睛。
“真人,又有客人來訪。”道童見她麵目不善,戰戰兢兢來通報。
“不見。”
“他說是草台峰師尊座下的弟子,奉命前來拜訪……真人要回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