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一夜過去,魚闕準時在卯時醒來,她放空了好一會思緒後才想起來要運功探查神魂。
神魂無恙,甚至比前幾日的情況還好。
窗開著,一點點的晨陽灑落窗台,依稀可見柳枝細舞,鍍著一層金陽的芭蕉葉,一兩隻嘰啾的鳥兒銜著紅果落在窗上,叫聲婉轉。
望著那些彼此梳毛的肥啾,她又想起朦朧燈光下晏瓊池的眼神。
一時之間分不出是夢還是現實。
罷了……她拍了拍臉,掀開被子下床。
今日還有比賽。
穿上衣服,發現常穿的道袍下擺被劃開了口子,另一套深衣外袍請同門的小師妹拿去附靈,還沒有送回來。
魚闕隻得換上自己的玄女絳。
仙林宮嫡傳弟子所穿的玄女絳各不相同。
草台峰修五毒,玄女絳的圖案也是根據自己學的毒心法所定。
追螢師姐是聖蠍,三師兄楚洛笙是天龍,她為蛇,小師妹白珊繡的蜘蛛,沒見過麵的大師姐乃是玉蟾。
深紅的玄女絳法衣上盤踞著精致的玉簪花和蛇形刺繡,肆意張揚,綴著粼粼的涯珠和漂亮的流蘇。
比起樸素的灰藍的道袍,這等熾熱的顏色才適合她。
檢查並無不妥後,魚闕背上劍出門。
路上有昨日參與魚闕救治的同門弟子,見她氣色平穩又這等神采奕奕,對她報以好奇疑惑和佩服的目光。
不愧是嫡傳師姐,神魂碎成那樣第二天還能爬起來去比賽,真是令我等自愧不如。
魚闕在這種眼神裡,疑惑地撓了撓眉毛。
因為擔心師姐晚睡又被仙林館的靈雞吵醒的白珊頂著一臉困倦爬起來。
她不理解這都修仙了,大家為什麼還是那麼卷,全然不知道賴床的美妙麼?
打開門,看見魚闕跨步走出回廊,正要穿過庭中花園離去,連忙出聲叫住她:
“魚師姐!”
魚闕回頭看,見是白珊追來,平靜地打招呼:“早上好啊,師妹。”
“師姐你——你好了?”見她氣色不錯,白珊驚奇地圍著她轉了轉,心裡佩服。
哇哢哢,不愧是全能反派的手筆,這昨天人都快沒了,一通救治今天跟沒事似的爬起來就能去勇冠三軍。
牛的。
話說這真的不是愛情的力量嗎?
“昨夜……”魚闕問:“發生了什麼?”
“你一點也不記得啦?”白珊說,“我們昨夜摸進廚房要做紅燒肉吃,但是你突然暈厥。大家看不出你的病症來,都說是神魂問題。”
“是晏道友穩住了你的神魂。”
昨夜她正要用玉簡聯係風化及,讓他呼叫晏瓊池——笑死,壓根沒有晏瓊池的聯係方式,想不到那個家夥自己就來了。
穿著寬袍睡衣,長發披散,一看就是正要歇息而後察覺自家青梅大事不好,連衣服也沒換就趕來撈人。
這廝突然出現,把白珊嚇了一大跳。
正當她以為這有大病的反派又是那副尖酸刻薄的惡毒嘴臉要趕她時,沒想到他語氣緩和溫柔,見她手裡還拿著毛巾給魚闕擦臉,客客氣氣地道了謝後請她出去。
真是見鬼了。
看來師姐的大腿抱得是真對。
白珊忍不住對魚闕豎起大拇指。
魚闕不懂她的心理活動,聽完事情始末,略有不自在。
……不是夢,是真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東皇殿那人,
她是該找東皇殿算個總賬的。
想起邊知夜,魚闕有些惱恨。
“現在要去九樞塔了麼?”白珊見她整裝待發,連忙說:“我要跟師姐一起去!”
*
“東洲好玩麼,風土人情怎麼樣?”
“好玩。東洲尚武,崇拜龍神和魘陰神君。”
兩個穿著玄女絳的少女打長街走過。眼睛圓圓的那個話多得好似一個嘰啾的鳥兒,旁邊背著劍的臉上帶著笑意附和。
“魘陰神君?龍神我還能理解,為什麼東洲人還崇拜魘陰神君?”
“東洲多出水靈根,水是秋水、陰水,而魘陰神君屬陰。但我們魚氏隻供奉龍神。”
“哦哦,原來是這樣。”白珊了然點頭,又想起來什麼似的:“那師姐,你也是水靈根麼?”
“嗯。”
本來隻是隨口一問,白珊有些驚奇:“那你、你是怎麼能……”怎麼能混進木係靈根門派的?
師尊那副古板的樣子,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因為魚闕天賦異稟破例收她一個水靈根進草台峰,還收為嫡傳?
“我也不知道。”魚闕搖搖頭。
那個雨夜,晏瓊池將她送到仙林宮的山道前,讓她沿著山道一路走上草台峰,去拜雪浪道君為師。
問為什麼,他隻說,雪浪道君會肯的。
她渾渾噩噩地沿著山道上仙門,遇見了追螢,追螢將她帶回草台峰,師尊便讓她拜入草台峰成了第四個弟子。
雖然木係法術她不怎麼能學得來,但是丹修藥修毒修學得很好,倒也不算是辜負了師尊。
“那還真奇怪誒。”白珊有些疑惑地扣扣頭。
越來越迷了。
師姐妹二人聊著天進了誅邪門,在熙熙攘攘的七脈弟子形成的湧動人流裡,白珊拉著魚闕直衝青鸞闕弟子席位去。
果然,情侶組圍著那個和煦溫柔的少年又在就著坊間小談交流。
他們是真心認可這個少年的意見。
“白姑娘——不對,白道友!”眼尖的黎含光招呼她們過來,“這邊這邊!”
懶洋洋的少年也視線轉向她們。
魚闕遲疑了會,隨著白珊走近他們。
突然察覺到了什麼,目光鎖在仍然是斜倚在椅子的少年身上。他比平常更加的懶散,像是喜歡窩著曬太陽的貓貓。
少年也看著她,帶著不可言說的戲謔。
“你好啊,魚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