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樞塔八層,正是給宗門大能或者有身份之人預定的雅間。
魚闕看著門上那麵萬妖旗,麵無表情。
她遭遇的這些破事,都因這麵萬妖旗。
那日她被什麼東西蒙蔽了眼睛,將萬妖旗看錯成了山河流雲旗。
推開那扇門,猶如開啟厄難之盒。
不該摻和進來的。
那兩個妖修弟子將門打開,請她進屋。
房內燃著嫋嫋的冷香,似乎是雪中冷鬆,幽幽拂麵叫人心神平和,格外好聞。
堂中書案前坐了一個穿著墨綠道袍,蓮花簪子簪發的年輕人。
他伏在案前作畫,畫的是月下美人圖,筆觸細膩畫工精致,想必也是頗有造詣。
魚闕站在他麵前,垂眼看他作畫。
隻見他寫意的幾筆就畫出一個紅衣少女竹林中執劍仰頭望著月亮,旁邊還有題字:
良緣難覓,金鎖難開。
好一個金鎖難開。
就這麼僵持了好一會,這家夥好似如夢方醒,抬頭見她,作出一副很是吃驚的模樣:
“啊呀,魚道友來了,為何不坐?”
他站起來,殷殷切切地想引她入座,被魚闕抽出劍攔住。
“不必,我自己能走。”
她退後一步。
“仙林宮弟子脾氣不應該還算不錯麼?偏得你總算動不動拿劍指人,好凶誒。”
邊知夜嘟囔,還是客客氣氣地讓旁邊的侍從給魚闕搬來椅子。
“坐吧。”他又拂袖回到案前。
門在身後關上,魚闕看他半響,抱劍在椅子上坐下,率先開口:“你說你知道魚氏的內幕?你知道多少?”
“魚氏嘛,一百年前東洲一夜覆滅的宗門?大家都知道的。”這廝語氣裡沒個正形,歪著腦袋看她,咧開嘴笑:“三兩句話就能把你騙來,你可真好套呀。”
話語裡的捉弄意思很明顯。
他為魚闕能被區區一麵之詞騙來感到驚訝。
突然覺得她更可愛了。
被戲弄的新仇舊恨一齊爆發,忍無可忍的魚闕站起來就想當頭給他一劍。
這廝催發她的心魔害得她差點隕落,用魚氏的覆滅戲弄她一次就已經罪無可恕,想不到還敢有第二次。
非得殺了他方能解她心頭之恨。
“這裡是九樞塔,你可不好動手。”
邊知夜看著她,毫無懼意,倒是在看一隻小狗炸毛,將手裡的筆放好,說:“好啦好啦,我真的知道,你先把劍收起來。”
見她還是一副恨意滔天不死不休的模樣,他連忙說:“你想知道是誰乾的不是?我知道和魔洲有點關係,據說是你們宗族血親有人出賣了當時的魚氏家主。”
“把劍放下把劍放下,先把劍放下。”
聽到有效消息,魚闕的怒意才平息幾分,她垂下握劍的手,神色晦澀:
“還有呢?都告訴我。”
“這些情報是我好不容易打聽來的,這麼平白告訴你,我得多虧呀?”
“你想要什麼?”
“我也想問你些事情,咱們交換吧?”邊知夜雙手托腮,笑意盈盈,“先坐先坐,總是這樣生氣不好。”
魚闕不是個容易生氣的人。
她的情緒都堆積在有關魚氏的消息上,偏得這家夥不知死活,非要抓著這點使勁試探。
“你神魂修複得好快,”邊知夜觀察她半響,“怎麼做到的呢?能不能告訴我?”
“吃了寶花玉露。”
“寶花玉露?那是什麼?”
“晏氏主母鉤夫人煉製的能夠穩定神魂的丹藥。”魚闕麵無表情地回答。
這廝催發她的心魔,還能這樣笑吟吟裝作沒事一樣問她是如何快速修補的神魂?
“這樣,”邊知夜點點頭:“想不到你和晏氏還有來往啊?喔,也是,你們人族之間講究聯姻,魚氏在東洲也是大族了,和晏氏能扯上點關係不奇怪,還有麼?”
魚闕搖頭。
“啊呀,有撒謊的味道。”邊知夜似乎很擅長捕捉人的神色,一下就看出來魚闕轉瞬即逝的不自然。
但魚闕不想在這種話題上和他浪費時間:“關於魚氏的內幕,你還知道什麼?”
“哈哈,魚氏嘛……”
他正了正坐姿:“據說魚氏是先從內部開始瓦解的,你知道麼?你們這樣繁衍千年的大族,必須先從內部朽爛,彆人才好趁虛而入不是?”
“有人不滿魚氏家主——好像是叫魚鬥雪吧,有人不滿一個外女當家做主才有意挑唆其他族人,將那個東西的蹤跡賣了出去引得魔洲和某些家夥的覬覦……當然那東西是什麼我不知道。”
“巍峨大廈,在一夜之間被掏空,珍藏的秘籍寶物儘數散去,也真是叫人唏噓呢。”
他邊說邊觀察魚闕的表情。
魚闕的頭慢慢低下去,狠狠攥住衣角,目光逐漸凶狠:“還有呢?”
“沒了,一百年前的舊事能打聽到這些就不錯了。”邊知夜聳肩,又說:
“你的心魔該不是為了這個生出來的吧?很好很美味呢,我超喜歡的。”
魚闕抬頭看他,“你為什麼要催發我的心魔?我和你們妖洲東皇殿,素來無恩怨,為何要害我至此?”
“青岩真君不是我殺的,無論是修為還是彆的方麵,我都毫無殺死他的理由,你們心裡明明清楚這一點吧?”
“青岩真君不是你殺的,我知道。”邊知夜雙手捧腮,笑吟吟的看她,“不過無所謂,他遲早是要死的。”
她慢慢站起來,滿身怒意使得她的玄女絳袍服無風自動:“為什麼?”
這個麵容清雋的年輕人往椅背一靠,笑容帶著神秘:“因為他和魔洲的人有來往啊,七脈的掌訓長老查不出來也真是一群廢物,或者說就是有人想故意包庇呢。”
“反正大家需要個替罪羊,誰讓你正好撞上來嘍,青岩真君是蠢貨,他的弟子們也是蠢貨,稍微一挑唆——他們就抓著你出氣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