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司宜冷眼一笑,說道:“我憑什麼信你?”顧司宜心裡清楚,雲太傅家眷的下落,也是紀家自保的一根救命稻草。
隻要找不到,雲太傅便不會受此威脅,紀家幫了太傅一把,鐘家得不到黑牌,紀家那便穩坐此位,任誰也動搖不得。
紀家絕不會動雲太傅的家眷,同都處營不一樣,都處營目的達到,定會將人處置而後快。
眼下天下書生為太傅鬨的宮中夜夜難眠,雲太傅早晚會知曉此事。
到時,憑太傅的性子與叔父的交情,定會求重新徹查此事,鐘家如此著急,不僅是為了七處營主統的位置,背後定是另有隱情。
季般般站起身,環視了一周,漫不經心地查看著這屋子,等著顧司宜給她答案。
顧司宜轉過身看著季般般道:“但你得將三年前顧氏的罪證黃冊交與我。”
季般般正站在櫃子前,那櫃子底下便是同往隱仙殿的地道,她朝著底下看了看,又看向顧司宜,顧司宜立馬到她身邊推開那櫃子。
她打開地道,然後在屋中隨手拿了昨夜用剩的蠟燭,在炭火堆中點著,此時季般般已下了地道等她。
顧司宜跟在她的身後,二人朝著隱仙殿的方向而去,那地道許久未開,顧司宜仍留聞到地道中的黴味。
走了許久,她都未在看到那兩具屍骨,她不免抬起眼看著季般般的後腦勺,想開口詢問,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這地道除了季般般還有她,誰還會進來將那兩具屍骨搬走。顧司宜幾步一回頭,這地道讓她脊梁骨發涼,她總覺著身後有人跟著她一般。
好一陣,季般般忽然停了下來,她悶頭撞上去,差點跌倒。
好在季般般眼疾手快,摟住她的腰,地道中微弱的燭光打在季般般臉上,地道靜的連彼此的心跳都能聽清。
季般般那雙眼似是會說話一樣,直勾勾地看著她,讓她心跳加快。
顧司宜站直了身子,推開她的手,往後退了退。
季般般將手裡燭台拿給她,“看著路走。”
季般般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伸手打開了地道的門,一道亮光射進來,她才瞧見顧司宜臉頰通紅,她翻身出了地道,蹲在地道口,朝著顧司宜伸出手。
這是顧司宜第二次到季般般的房裡,第一次是月夕,第二次便是今日,地道那次也隻是在她的浴堂。
還是那一麵熟悉的黑鏡,比起半年前,這麵鏡子磨得更亮了些。隱約能照出半點人影,窗邊的白紗換成了其他的顏色,依舊與這書房的顏色相襯。
顧司宜站在桌邊,賞著季般般未作完的半幅紅梅圖,那幅圖上,紅梅下有一墨印極重,她瞧看摔在一旁的毛筆,這裡先前發生了什麼,她算是看懂了。
季般般在書架邊找著東西,隻見她拿出一木盒,側頭時,見顧司宜看的入迷,她將那紅梅圖收了過來,捏成團扔到了一邊。
顧司宜回過神,未多問,季般般將手中木盒遞給她,顧司宜接過手,打開後,手愣了下。
這黃冊裝在盒中許久,按道理這罪證應一並收入刑部入案,但眼下這東西卻在季般般的手中,顧氏已然定罪,若無鐵證,翻案的機會全然沒有。
做事的人謹慎,時間已過了這麼久,怕是將整個天下翻過來,也找不出任何有利的證據。顧司宜不敢去翻看,直接扣上了盒子,緊抱在懷裡。
顧司宜疏離好情緒說道:“這三年間宮中變化之大,鐘氏一旦坐上七處營主統,外戚便徹底掌權,六部將會被控製在內。”
“太傅雖一生傲骨錚錚,可鐵骨之下尚有血肉相連,今日我將此事告知於你,我幫的不是紀家,是這搖搖欲墜的王朝。覆巢之下,啟有完卵,戰火四起,難免玉石俱焚,望你能護先生一家周全。”顧司宜看著她似是懇求。
顧司宜那雙眼泛起星光點點,直到季般般點頭,她心底的大石才算落下,她說道:“先生本也是同眾臣直達潯安,先皇南下潯安需扮作商人,才能掩住帝王之身,但隨行的叔父,爹爹都乃武將,故而安排了先生在側,避免落得人懷疑。”
“此行所有臣子家眷都被送往禺堯,但叔父卻派親衛將先生的家眷送至了葭泰,其中緣由我也不知。”
顧司宜那夜本是去尋叔父拿本書看,誰知卻在門口聽到了此事,她雖是不解,可也未問過叔父半句。
南下潯安時,她與叔父二人同車,顧華燃提過一嘴關於雲太傅家眷的具體去處,並未跟她做任何解釋。
一陣涼風從窗外吹了進來,將她種種思緒都吹到了九霄雲外,季般般看著顧司宜,她的發絲隨著風舞動了一下,白皙的臉上早退去了紅暈,如似空穀幽蘭,峨眉淡掃,麵不施粉黛,一雙鹿眼靈動,似乎,她從未細看過顧司宜。
顧司宜回過神,發覺季般般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眼神再次躲閃開來。
外邊傳來書生的呐喊,季般般手撐著桌子,將目光挪到窗外,那鸚鵡再次跟著叫了起來,季般般淡淡地說了句,“真是個麻煩的東西。”
季般般倒是淡定,那群書生所喊之詞本已是太後心頭之患,這鸚鵡這麼叫怎麼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