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忙問道:“你是大夫?請問張大叔的情況如何?”
大夫凝神診了片刻:“放心,不過是神昏而已。”
他安慰了暮雲一句,轉頭對書生說道。
“子平去給我找碗水來。”
“清水嗎?”書生問了一句。
“隨便什麼水都行,救人要緊彆磨蹭。”
書生忙起身去尋。有人認出書生的身份:“那不是狀元遊子平遊大人嗎?前年他跨馬遊街的時候我見過他。”
“對對對,我也見過,看著確實像。”
聽到書生可能是個官,暮雲忙低下頭去。不一會兒,遊子平端了碗水來,大夫接過水碗喝了一口低頭往張老漢臉上噴去。
張老漢渾身一激靈,在暮雲懷中睜開眼睛。
暮雲鬆了口氣。他扶起張老漢,兩人對大夫謝了又謝,暮雲都始終低著頭,待人群散去後,暮雲連忙帶著張老漢離去。
看著他這匆匆忙忙的樣子,大夫唐陵雙手抱臂,若有所思。
“這人怕是有古怪。”
遊子平向那少年和老漢看了一眼:“哪有古怪?不過是平平無奇的一對叔侄。”
“隨你怎麼說,”唐陵聳肩,“你早晚會明白,不聽大夫話,吃虧在眼前。”
遊子平無奈:“我看你才是最古怪的那一個。”
他們在背後討論暮雲的古怪,暮雲卻在擔心他們會不會來抓自己。管事等人被抓捕的情形還在眼前,貢院門口血淋淋的場麵也叫暮雲頭皮發麻。
他此時才對自己在跟誰做對有了些許認知。
對於帝位的擁有者來說,他渺小得就像一粒塵埃,碾死他比碾死螞蟻還簡單。
張老漢把暮雲帶到沈府後麵,暮雲心裡卻開始忐忑起來。
——他害怕明日貢院門口又多一顆腦袋。
“……小雲……小雲……”
暮雲提心吊膽著,以至於連張老漢的呼喚都沒有聽到。
張老漢無奈隻有提高聲音。
“小雲快幫忙搬菜!”
“好——”
暮雲驟然回過神來,忙扶上裝菜的竹簍幫忙搬卸。
“等等。”門邊侍衛疑慮地看了他幾眼,“這小孩怎麼從沒見過?”
暮雲瑟縮了一下,菜販忙笑道:“官爺你見笑了,這是我遠房的侄子,來京中投奔我。今日才跟著我打下手,頭回來,所以你才瞧著眼生。”
“頭回來?”
侍衛看向暮雲,暮雲忙對著他擠出諂媚的笑容:“是頭回,從前在鄉下我從沒見過這麼大的宅子,真是氣派。官爺你在這裡當官,一定是大官吧。”
“大官?”侍衛低聲嘀咕道,“幫皇帝守小老婆罷了。”
見暮雲向他投來疑惑的視線,侍衛咳嗽一聲擺手道。
“現在府裡不準生人進,你們把菜留下就走吧。”
暮雲一聽,立馬忘了心中的忐忑。
“彆啊官爺,你讓我進去看看成嗎?這麼好的宅子,都到門口了還進不去,我心裡得憋屈死。”
守衛看著暮雲笑了幾聲,表情意味深長。
“小子,讓你走是為了你好,快走吧彆惹事。”
此言一出,暮雲立即閉上嘴巴,抱著腦袋跟張老漢一起跑了。
沈應自然不知有人在外麵絞儘腦汁想見他一麵。
他被困在家中,過著醒了就吃,吃了就睡的米蟲生活,最近甚至罕見地胖了幾斤。
上回來霍祁來也驚訝地看了沈應幾眼,還拐彎抹角地問要不要他陪著沈應在宅子裡走走,最後被沈應的一句‘滾遠點’給嚇跑了。
沈應再聽到霍祁的消息,是武柳來接他進宮赴宴,他說皇帝在宮中設宴給朱泰來賀壽,請沈應一同前去祝壽。
沈應臉上的表情一言難儘。
“朱大人能去?”
他心想著霍祁莫不是覺得朱泰來太給他臉了,所以非要上趕著嘗嘗被人打臉的滋味?
武柳的回答解決了他的疑惑。
武柳:“朱寧大人前幾日被陛下從大牢接進了宮中養傷。”
沈應點頭,原來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武柳又問他可要進宮:“陛下說若大人不想去,可以不去。”
“去,怎麼不去。”沈應連忙回答,再讓他待在家裡,他人都要待傻了。
“我們怎麼進宮?坐馬車?我家的馬車都皇帝燒了,馬也被牽走了,你要是沒駕馬車來,我就隻能騎你的馬了。或者你可以去街上幫我叫個轎子?你要是嫌麻煩也可以陪我一起走到皇宮,我不嫌難走。”
沈應在武柳耳邊碎碎念個不停,武柳不堪其擾地瞥他一眼。
武柳:“陛下有命小人帶車架來。”
聽到又要坐嚴嚴實實的馬車,沈應撇嘴。
“我才不要坐他的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中邪,突然愛上熏香就算了,還天天在屋子裡和馬車裡熏那麼重的香。我聞一聞都想作嘔了,他也不嫌悶得慌。”
沈應話還沒說完,隻見眼前銀光一閃。
一柄長劍橫在了他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