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老東西,不過就是欺負朕年輕。”
又想起朝中有內閣虎視眈眈,後宮中有太後壓迫,國舅也是隻知撈錢幫不上忙的。
文瑞歎息:“陛下其實也過得很艱難。”
周興不屑:“他再難也是彆人跪他,難道會讓他去跪彆人?”
“……”
文瑞啞言,這小孩說話還真……鞭辟入裡。
兩人正聊著,樓下突然傳來吵鬨聲。
二人齊齊向窗外望去,卻是有人在外呼朋喚友,說是貢院外有個舉子一頭撞死了,讓他們趕緊去看熱鬨。
文瑞一驚,忙向周興道彆,大步跑向貢院。
貢院外舉子雲集,西麵張貼榜單的牆壁上,還留著一抹叫人觸目驚心的血跡。
舉子們圍在貢院外,義憤填膺地高喊著,讓朝廷給他們一個說法。
文瑞擠過人群,眼角瞥到地下的血泊,他的眼皮直跳。
好不容易擠到最裡麵,文瑞拉過一個守衛問他是怎麼回事。
守衛認出他來,聞言看了一眼外頭群情激憤的舉子,滿臉為難地告訴文瑞,是張榜時舉子們覺得榜單不公,問張榜的要說法。
張榜的自然不可能理他們。
兩方拌了幾句嘴,有個偏激的就直接撞死了。
他說得簡略,但文瑞卻知兩方既起了衝突,就絕不會是辦了幾句嘴那麼簡單,他觀最前麵的幾位舉子臉上、身上都有傷情,再加上死了一個舉子,今日這事隻怕難以善了。
最前頭的舉子,聽到守衛的話,大怒起來。
“拌嘴?我們隻是問為何有才名的三甲不入,大字不識的卻赫然在榜,你們為何不敢答?”
“武宗皇帝欽定會試放榜三日內,舉子有查卷權,你們為什麼不讓梁彬查卷?”
“你們逼死了梁彬,卻還要說他偏激!他今日要是不死在這裡要一個公平,日後一生都難平心頭之憤。”
眼看舉子們越來越激動,隻怕再不攔著又要再磕死一個。
文瑞咬牙正要上前,請眾人聽他一言。
忽的,最外頭鬨騰起來。
文瑞見到人群一層層跪下,身著總領太監服侍的餘鬆,右手高舉著聖旨,由侍衛護送著,走到貢院大門處的台階上。
大太監瞥了一眼文瑞,似乎有些疑惑,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卻還是顧著皇命要緊。
餘鬆轉身打開聖旨,向眾人宣讀道。
“詔曰,朕聞科考有不平事,朕亦怒極,必嚴查此事,以正視聽。又憐舉子艱辛,特再開科舉,以朕為考官,禦史監場。以才選賢,以昭公平。”
如此及時的一道聖旨。
文瑞心頭狂跳。
在場舉子聽完這道聖旨,呆愣了片刻,忽然有一人大哭起來。
“梁彬梁彬你為何不再等一等?陛下並沒有忘記我們,他相信我們,他讓我們再考,他說會嚴查此事。你再等一等,我們便可一同效忠這樣賢明的君主。”
在場眾人聞言皆泣,唯有文瑞一人望向那遠處高聳的宮城。
眼前又浮現那小皇帝漫不經心的笑。
‘那群老東西,不過是欺負朕年輕罷了。’
好厲害的小皇帝,繼位短短七個月,隻用一場科舉,既打壓了內閣又收了天下士子的心。
這樣的手段,即便文瑞浸染官場多年,也覺膽寒。
宮牆內,霍祁皺眉聽著武柳的回報。
“死了個舉子?”
“正是,是那與馮驥同住的梁彬。”
“朕隻讓他把事情鬨大,他卻選了用人命來交投名狀。”
霍祁皺眉思索了半晌,勾唇笑了起來:“馮驥馮驥,你可真是普天之第一等卑鄙無恥大壞蛋。”
不過,朕也不輸你。
“著人將其厚葬了吧。”
“是。”
末了,霍祁又想起梁彬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向武柳問道。
“梁彬?可是沈應前段時間常去探望的那個梁彬?”
“正是。”
霍祁淡淡頷首,半晌後說道:“封鎖這個消息,彆讓旁人告訴他。”
這種一定能讓沈應難過的消息,霍祁怎麼舍得拱手讓彆人。
還是得他親口告訴沈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