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哥 這是卷板機(1 / 2)

從焊工班走出來,陸小風順便給她介紹了一下車間裡的設備,除了常見的機床和排管之外:

“這是卷板機。”

“數控彎管機。”

“管端倒角機,也叫坡口機。”

“膜式壁焊機。”

“螺旋管焊機。”

“蛇形管……”

“壓力容器裡裡外外都是管子,所以管子分廠的焊接最要水平,技術不好的不會分到這裡來。這些管子裡走的都是300度的高壓蒸汽,焊縫薄了、焊縫不均勻都會造成壓力泄漏,弄不好就會爆管。一定要注意安全,防護措施要到位,不然會死得很慘的。”

頂崗實習的時候,星雨被分到一家金屬結構廠,帶她實習的也是位老焊工,從他嘴裡聽到焊工們的各種離奇死法:觸電死、炸死、摔死、燒死、毒死、窒息死……一個和她同一年級的男生,實習時因為電焊機太密、電焊線太亂、調節器沒蓋,一個粗心,四根手指被裡麵的風扇葉片全部打碎,還沒畢業就成了殘障人士。

“師兄,二分廠的女焊工多麼?”星雨問道。

“加你一共三個。汽容分廠大概有三四個,金結車間也有幾個。哦對了,咱們的車間主任以前也是焊工,姓楊,叫楊美蘭。”

星雨“哦”了一聲,他以為是失望的表達,連忙又說:“彆擔心,廠裡的女焊工是不多,女工還是挺多的。行車班裡全是女生,劃線班、油漆班的女生也多,不愁交不到朋友的。”

“沒事,我對友情的需求不高。”

大概是沒料到她會這樣說,陸小風轉過頭來,瞄了她一眼。正好星雨也轉過臉去,兩人莫名其妙地對視了一下。

陸小風不高,但很結實,有張下巴堅硬的國字臉,渾身上下都是分寸感,說話不緊不慢,帶著篤定的語氣,給人一種直覺上的信賴。她本來跟在他身邊,保持一隻手臂的距離,漸漸地越走越近,有一次甚至挨到了他的肩膀。

“那你,對什麼需求比較高?”他反問。

“金錢。”

“哈哈哈。”他笑了,“彆這麼說,這裡可有很多人等著跟你交朋友呢。”

不知為何,星雨想起了久無音訊的秋喜。因為去了遠方,再好的朋友都會從各自的生活裡退出,直到消失。中學裡最漂亮最受歡迎的女生潘秋喜居然願意和“雙刀火雞”做朋友,連星雨自己都覺得是高攀。她性子素來冷淡,隻有對秋喜才會偶爾露出真實的自己。星雨讀高中的學費,秋喜家也幫了不少。因為這個,她對秋喜除了友愛還有著一層小心翼翼。三年前她要去江州讀書,秋喜還說江州太遠、車票太貴,想去看她太不方便。到如今,莫說去看她,連封信也不回。星雨麵薄,不好意思刨根問底,隻能不斷地反省自己,想了很久也不明白是哪裡得罪了她。

* * *

出了廠門,陸小風帶著星雨去食堂吃了一頓午飯,沒讓她付錢,說是師兄請客。兩菜一湯,有魚有肉,她大口大口地吃光了。

食堂的告示牌裡貼了很多租房廣告,陸小風問星雨想租什麼價位的房子,單租還是合租,星雨說都可以,越便宜越好。

陸小風抄了幾條廣告後一一打電話去問,鎖定了幾個目標。吃完飯後,他借了兩輛自行車,帶著星雨去看備選的房間,他看上去經驗豐富、挑剔十足:

——“這個不行,采光太差、廁所有味道、住久了會得病。”

——“這也不行,麵對主街,肯定很吵。乾咱們這一行要麼爬高爬低,要麼整天蹲著,白天又臟又累,晚上隻想好好休息。”

——“這間嘛……大小合適也算乾淨,可惜是三人合租,我看另外兩個姑娘的眼神閃閃爍爍,將來一定是個找事的主兒,還是算了吧。”

——“這個你確定想要?便宜是便宜,看見對麵的告示了麼?這裡馬上要修路了,下雨天難走。”

為了報到,星雨在烈日下走了三個小時的路,她有些累,但陸小風一點也不累,帶著她興致勃勃地走街串巷,足足忙活了兩個半小時,最後挑中了一套玉合路上的小一居,月租一千七。

優點是五臟俱全、交通便利: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外加一個小陽台,走幾分鐘就到公汽車站。缺點是自建房裝修簡陋、位置偏、生活配套不齊全。離工廠也不算近,騎車十分鐘,坐車兩站路。

屋主就住在樓下,人很和氣,星雨問他公寓裡有沒有“燒火的地方”,他愣了半天才意識到她指的是“灶台”,兩個男人都忍住了沒笑。陸小風跟他還價到一千五,押一付一。簽好合同後,陸小風說蔡師傅下班前會給屋主打錢,她今晚就可以住進去了。

這個價位,星雨覺得太貴,見師兄忙乎了半天,不好意思提。加上過來的路上她也查過一些租房信息,同樣大小、同樣位置的房子如果是在小區裡,最低也要兩千五,這已經很劃算了,於是決定先住幾個月再說,實在不行再搬,或者找室友分攤。

“這有五百塊錢你先拿著用,買些日用品啥的。”他遞過來一把鈔票,各種麵值都有,“是師傅借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