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雨的小說有四千字需要更新,事先已經做好了筆記,也想好了細節,具體寫下來,照以往的速度最快也要三個小時。
現在是夜晚十點,寫完後就到淩晨一點了。而原木正在更新的《紫星一族》她已經好久沒追了,完全不知道最近的章節都講了些什麼。算算時間,追完所有章節至少兩個小時,動手寫,三四個小時,再打點餘量,就差不多天亮了。
星雨不大能熬夜,尤其是後半夜,效率極差。所以她總是儘量保證寫作在十二點左右結束。薊千城就無所謂。她經常看見他在淩晨四點更文,或給自己發短信。寫作的速度也比她快很多,四千字兩個小時之內就能寫完……
左算右算,她都不可能一晚上同時更新兩個人的小說。眼看就到月底了,要拿到眾神網的全勤獎必須每日更新,每月最多隻能請假兩次,而這兩次,星雨已經用完了,斷更的損失是800塊。
她痛苦地思考了一分鐘,決定放棄《關河冷劍》,開始閱讀《紫星一族》。
去廚房泡了一杯濃茶,她回到沙發上,強迫自己不去想薊千城就是原木這件事,抱著電腦開始專心閱讀。
讀著讀著,她發現《紫星一族》在寫法上、情節設計上與以前的兩本小說很不相同,不僅增加了大量的懸疑因素,人物更加神秘、線索更加複雜、故事因此也變得彎彎繞繞。加上以前追文並不是很投入,東一榔頭西一棒的,漸漸地邏輯上有點跟不上。
此外,她還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在《紫星一族》最新的章節裡,男主秦誌來到了一個被外星人野蠻采礦的星球,原住民中有個桀驁不馴的女礦工,名叫“洛蘭”。洛蘭所在的星球是類地文明,環境比地球艱苦、科技比地球落後、類似於人類的十九世紀工業革命時代。洛蘭和她的部族以采礦為生,她的工作除了挖礦還要燒焊——礦洞有很高的腐蝕性,需要不斷地在地底管洞裡架設金屬棚梁,以供礦工們踩踏、休息。
秦誌是帶著科研的目的,以外交官的身份來到這個星球的。對於星球動蕩的政局和殘酷的階級對立,他不想介入,隻求做個安靜的旁觀者。當發現礦工們被統治階級無情壓榨,過著極度貧困的生活時,秦誌對他們產生了深深的同情。
洛蘭作為反抗組織的一員,想策動秦誌的艦隊協助她們逃離到星球的另一端,建立自治區。秦誌性情高傲,對洛蘭的有意拉攏心生抗拒。
一日,洛蘭帶著秦誌來到一大片水域,說水是部族最神聖的東西,她們的家鄉就在水的彼岸。秦誌告訴她,在地球,這樣的水域叫做“海”。洛蘭再次勸說秦誌,秦誌不願意讓自己的艦隊卷入戰爭,兩人開始爭吵……
看著看著,星雨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句子:
“閉上眼睛,想像您站在一片大海的麵前。”洛蘭說,“我要的,就是那種尊重。”
這算不算是……抄襲?!
正如一個作者天然地擁有自己作品的版權,一個人也天然地擁有自己的人生。她的一生發生了什麼,是不能隨便被人借用的。星雨轉念一想,又釋然了。自己也是作者,也從生活中搜集過大量的素材,有自己的,有彆人的,有報紙上看到的,也有道聽途說的——這太正常了。
她很慶幸沒在自己的小說裡用上這句話,不然身份就該暴露了。
牆上時鐘指向兩點四十……
受人之托、終人之事。她快速地看完重要的章節,趕在淩晨兩點開始寫稿。此時的她已十分疲憊:上了一整天的白班,又加了一個夜班,之後又照顧薊千城……以至於寫稿的時候,眼皮都在打架。她去廁所裡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又喝了幾口濃茶,手機提醒滴藥時間到,她去臥室給薊千城滴眼藥水。
夜已經涼了,風扇一直開著,他裹著毯子側身趴在床上睡得很熟,右手緊緊摟著個抱枕。兩個小時前她還聽見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大概是眼睛疼得難受,滴過幾次人奶後,就安靜多了。
她坐到床邊,輕輕地拍了拍他:“城哥,城哥?”
沒有動靜。
“該滴眼藥水了。”
她隻好推了他一下。他咕噥一聲,翻過身來,任她扒開眼皮,將藥水滴在眼睛裡。
下一秒,他又翻了回去。
她起身離去,走到門口,又走了回來,關掉電扇,在床邊輕輕坐下。
月光透過窗紗靜靜地灑在他的身上,汗濕的頭發一綹一綹地搭在額上,形成道道陰影。他身上一直都有一種陰柔的美,不知源於何處。此時此刻,她終於發現是因為他的睫毛很長,且微微上翹,像一個玩具娃娃。他的眼睛大概還有些痛,眉頭一直皺著。她伸出指尖在他的額頂發際處輕輕地摳了摳,撓癢癢似地,還低聲哼了一支小曲。椰子最喜歡這樣,每次她都是這樣把他哄睡,不到兩分鐘就能安靜下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隻要有你陪……”
很快,他再次陷入沉睡。
不敢久留,她收拾好心緒回到客廳,開始瘋狂碼字。
五點十分,她終於完成了四千字,通讀一遍後上傳更新。
在這樣倉促的情況下,不能說寫得有多好,隻能說是大致地完成了任務。蓋上筆記本時,她的腦子已經不大清醒了,但還是從陽台裡搬出一個紙箱,將書架裡的書,除了焊接的那一部分,統統塞進了箱子。原木和她聊得最多的話題就是書,兩人的閱讀高度重合。如果他發現了她的藏書,必會引起極大的懷疑。
做完這件事,又進屋給他滴了一輪眼藥水,她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 * *
星雨是被樓下倒車的“嗶嗶”聲吵醒的,一看時間,十點十分,趕緊從沙發上坐起來。
揉了揉眼睛,環視四周,她發現薊千城就坐在飯桌旁邊的椅子上,離她隻有兩尺的距離,手裡拿著一本書。
四目相對,他“嗨”了一聲。眼睛還有些紅腫,但已經能夠睜開了。
“怎麼樣?好些了嗎?”她問。
“承蒙關照,視力已經恢複,謝謝。”他揚了揚手裡的《焊接設備使用與維護》。這是她在技校的時候買的專業書,已經翻破了。
“鹿哥說你文化修養還挺高的。他的名字出自唐詩,知道的人不多。說你一定看過很多書。”
“湊巧而已。”
“我猜也是。想在書架上找本小說看看,居然一本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