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羨魚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般,麵上的震驚久久都未散去。
直到他覺察到小黑帶著點“幽怨”的目光,這才及時控製住了表情,有些同情地看向了自己的“鮫人”。
“沒關係的……沒有就沒有吧。”江羨魚在小黑的魚尾上輕輕拍了拍,安慰道:“我也沒錢再給你買來一條女鮫人了,你就算有也用不上啊。”
小黑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像是在極力忍耐著某種情緒似的。可江羨魚絲毫沒有覺察到危險,反倒忽然攬住小黑的身體抱了抱,一隻手在對方後背上輕輕拍了拍。
小黑的表情瞬間由憤怒變成了錯愕。
江羨魚行動力極強,隻用了短短一晚上的時間,他便徹底放棄了讓小黑唱歌和泣珠的計劃,轉而開始實行他那個讓小黑“出賣色相”的計劃。
他連夜親自幫小黑量好了尺寸,一大早就去了裁縫鋪子,為小黑選了好幾種顏色鮮豔的薄紗。然後又去了首飾鋪子,跟那鋪子裡負責定製首飾的夥計溝通了小半日,最終幫小黑定製出了一款鑲滿了珠子的頭冠。
幸好他家裡有不少珠子,且都品相極好,他隻需要付給那鋪子手工費即可,否則真要花銀子買那麼多珠子,估計又能讓他破產一回。
儘管如此,這麼一通折騰下來,他手裡從榮琰那裡借來的銀票也所剩無幾了。
幾日後,江羨魚定製的薄紗裙和珠寶頭冠都送了過來。他拿到東西一看,隻覺十分滿意,心道花了這麼多銀子倒也值得。
“我在你身上花的這些銀子,可不比人家包.養外室花的少,你可要配合一些。”江羨魚拿著幾件紗裙比劃了一番,最後挑出了一條淡青色的,“先試試這條吧,和你尾巴的顏色很相配,肯定好看。”
他說著走到池邊,示意小黑把身上的鮫綃脫下來。
小黑盯著他明亮的雙眸看了半晌,最終還是妥協般地除下了鮫綃。
“這樣才乖嘛!”江羨魚將那青色的薄紗裙穿在小黑身上,發覺這衣服還挺合身。那薄紗平時很少有男子會拿來做衣裳,可此刻穿在小黑身上,被對方勁實的身形一襯,絲毫不違和,看著還挺英武。
“你穿著還挺好看,我試試。”江羨魚拿起另一件鵝黃色的紗裙也試著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可他忘了自己身形瘦削單薄,再加上長得白皙精致,這紗裙到了他身上就成了另一副景象。
“嘖,算了,還是你穿吧。”江羨魚借著池水一照,忙將那紗裙放下了。
小黑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許久,也不知在想什麼,眼底帶著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隨後,江羨魚又將那頂鑲滿了珠子的頭冠戴在了小黑頭上。但不知為何,他那頭冠像是被什麼東西抵住了一般,隻能戴進去一半,到了小黑額角的位置就被卡住了。
“什麼東西啊?”江羨魚伸手在小黑額頭上摸了摸,摸到了兩塊硬硬的地方,湊近了看還有些發紅,“這磕到的地方還沒好嗎?怎麼感覺比上回更嚴重了?”
江羨魚將頭冠放下,去找管事要了點跌打藥水,幫小黑在額角揉了揉。
“頭冠先不戴吧,等回頭請他們來看你的時候再戴。”江羨魚將那頂頭冠小心收好,像是完成了一件心頭大事一般,他心道盧承勳的病也不知好了沒有,這次若是能把對方一起叫過來,那才好呢!
然而沒等他高興太久,他的貼身小廝穀子便匆匆來了梅園,說是江幕輕有事情讓他趕緊回府。
江羨魚雖然遲鈍,但還是感覺到了一絲危險,他素來最怕這個姐姐。
“完了。”江羨魚接到消息時正在池邊喂小黑吃栗子糕,起身時由於太過激動,不小心磕了一下膝蓋,疼得他直吸鼻子。可這次他壓根顧不上其他,揉著膝蓋一瘸一拐地便跟著穀子回了江府。
他回到家時,江幕輕正在廳內候著,且遣退了伺候的人。江羨魚一踏進廳內,便知道今日怕是要不好,他姐姐這明顯是來者不善啊!
“站著。”江幕輕開口道。
剛要坐下的江羨魚忙又站起了身,小聲叫了句:“姐。”
“盧承勳生病,是怎麼回事?”江幕輕問。
“他……他朝你告狀了?”江羨魚驚訝道。
“看來果然是與你有關啊?”
“姐……你在詐我?”
江幕輕轉頭看向他,語氣十分平靜,那威壓卻不容小覷:“坦白一點,把你瞞著我的事情都交代清楚,我今日可以罰你罰得輕一點,否則你可彆怪我不心疼你。”
“姐,我……沒乾什麼呀。”江羨魚道。
江幕輕詐了他一回,這第二回他總是要掙紮一下的。
“我之所以給你坦白的機會,是念著你已經成人了,不再是個小孩子,要給你幾分麵子。這麵子你若是不想要,我也不是非給你不可。”江幕輕淡淡地道。
“姐,我真的沒乾什麼壞事,我沒騙你。”
“廢話,你要乾了傷天害理的事情,我還會讓你輕輕鬆鬆站在這裡說話?早就讓人抽你了。”江幕輕道:“我給你開個頭,你倒是說說,這幾日夜夜留宿梅園是在做什麼?不會是在裡頭學著那幫紈絝養了個外室吧?”
“沒有,冤枉啊。”江羨魚忙道:“姐,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情呢?咱們江家有規矩的啊,男子連妾都不能納,更彆說是外室了。”
“那你是在做什麼呢?”
“我……養了條……小黑。”
“彆拿狗說事兒,這套說辭糊弄我一時,還能糊弄我一輩子?你不老實說,我這便讓人把梅園的管事叫來,看他會不會替你遮掩。”
江羨魚一聽這話,頓時急了,知道事情應該是瞞不下去了。其實他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我說。”江羨魚垂著腦袋小聲道:“我在後齋買了一個……鮫人。”
“什麼人?”江幕輕問。
“鮫人。”
“鮫人?”
江幕輕自幼讀過的書、見過的世麵比江羨魚多,自然知道鮫人是什麼,她甚至在兄長的《南海異聞錄》裡看到過鮫人的圖畫,那是一個容貌嬌媚,身形妖嬈的女鮫人。
“你養個鮫人與養個外室有何區彆?還不是一樣用來狎玩?”
“不是……姐,我養的不是女鮫人,是男的。”
“男鮫人?”江幕輕道:“那不就是男寵?你如此……如此胡鬨,將來哪家的姑娘還會願意嫁給你?”
“不是男寵。”江羨魚眼看江幕輕拿起戒尺就要動手,忙解釋道:“我沒有戲弄他,我隻是把他當成寵物……不是寵物,是一條魚一樣,我對他什麼都未曾做過……”
江幕輕聞言情緒總算平息了些,問道:“你這話當真?”
“我哪敢撒謊?不信你去問他,我可欺負過他不曾?”
江幕輕盯著他看了半晌,見他神色不似作偽,這才收斂了怒氣。
“這幾日不許出府,若是讓我知道你踏出府門半步,定不輕饒。”
江幕輕說罷又瞥了他一眼,這才大步出了門。
江羨魚長長出了口氣,心道總算是躲過了一劫。姐姐雖然發了脾氣,但對他養鮫人一事似乎也不是那麼反感,說不定關他幾日也就作罷了。
隻是要一連數日見不到小黑,還挺不習慣的。
江羨魚不知道的是,江幕輕當日就親自去了一趟梅園,並且讓管事帶著他去後院的金魚池邊看了看。
但江幕輕看到的“鮫人”,不過是一隻體型稍大且樣子有些奇怪的大魚而已。她忍不住歎了口氣,心道這樣的東西都能叫鮫人,他那個傻弟弟看來又讓人騙了。
看過鮫人的“真”麵目之後,她便徹底放下了心來,絲毫不擔心自家弟弟會被這樣一條大魚左右了心智。
江府。
江羨魚被關的第二日就忍不住惦記起了小黑,特意寫了封信托他的小廝送給榮琰,信中說給小黑換水的日子快到了,讓榮琰幫他去後齋打理此事,彆耽誤了給小黑的魚池換水,還囑咐榮琰每日買栗子糕送去喂小黑。
就這樣,江羨魚在府中一直被關了數日,直到第六日時榮琰來了一趟。
“你可算來了,我還以為我姐也不讓你進門呢。”江羨魚拉著榮琰坐下,開口抱怨道:“我姐這次也不知為何生了這麼大的氣,我以為關個三五日就讓我出去了,沒想到這都第六日了,還是不讓我出門。”
“最近也沒什麼新鮮事,你在家待幾日也好。”榮琰道。
“嗯?你怎麼也這麼說,換了從前你肯定會攛掇我半夜爬牆的。”
榮琰一怔,慌忙笑了笑,解釋道:“我就是怕你再惹你姐生氣,萬一她要打你,那吃虧的不還是你嗎?再說了,小黑那邊有我,你放心便是。這幾日我日日讓人送栗子糕過去,池裡的水也讓後齋的人幫著換過了。”
“小黑還好嗎?”
“他還和從前一樣,見了我也不搭理,有時候我給他送栗子糕,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他吃得多嗎?”
“一天一包,每次都能吃光,這兩日我得了空,都會給他送兩回。”
江羨魚聽了這話,既欣慰又有些失落。欣慰是因為知道小黑過得挺好,失落則是因為,從前小黑明明吃得不多,有時候他買了栗子糕,對方一整日也就吃那麼一兩塊,還得自己親自喂才吃。
如今小黑見不著他了,食欲竟然比從前還好,可見是不怎麼在乎他的。
“嗨,你難受什麼呢?他又不通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