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霍決承認了。(1 / 2)

冷空氣 空殼麵包 7074 字 10個月前

倘若不是因為臨時想出去這一趟,時聞不會知道,霍決對自己的管束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列夫像堵牆一樣擋在門口,庭院內其他人亦默默站直些許。

霍決要她“彆亂跑”。她理解的意思,是儘量避免不必要的外出,暫時忍受出門時保鏢跟出跟入。而非像現在這樣,著急的時候,連門都出不去。

偏偏她現在一刻都待不下去。

霍贇的手機打不通。發給許安怡的郵件石沉大海。很難不令人擔心是否發生了什麼。

列夫一板一眼,將正在通話中的手機遞到她麵前。

“發脾氣了?”霍決嗓音低沉響起,人不知在哪,背景環境有開闊而枯燥的水流聲。

時聞口氣生硬,“你真打算把我關起來?”

“胡說,今天不是還去南岸看了攝影展?”

“那就是以後我出門,都要提前向你報備、等你審批,否則沒法想出去就出去。”

“權宜之計。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不會維持太久。”

“我不接受。我現在就要出去。”

“不好好吃飯,去哪?”

“亞港大學。”

霍決並不意外的語氣,“許小姐現在應該在去橫濱的路上。”

“你知道?”時聞的心高高吊起,“到底怎麼回事?許叔叔他真的——”

“先吃飯。”霍決輕聲打斷,態度不容置疑,“乖一點,彆亂跑。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於是惟有等。

在牆內牆外各個app搜索關鍵詞,試圖獲取關於此事的隻言片語。無果。僅有的幾則新媒體新聞,語句簡短,描述潦草,根本提取不出任何有效信息。

等到晚上十一點,霍決遲遲歸來。

時聞聽到引擎聲響就早早飛奔下樓,一雙眼焦急望去。

他穿一套藏青色西服,領帶似乎與早上出門不一樣,右手拿一束日落鬱金香。

霍決接住她,單手將人抱到大理石櫃麵,輕輕撫著後頸,好似在給她心理緩衝時間。

“郵輪進了日本領海,案件歸那邊管。初步調查認定,是自殺。”

時聞難以置信,“自殺!?”

“深度醉酒加藥物反應,最後溺斃在浴缸裡,現場沒有發現第二人痕跡。估計很快就會結案。”

“不,不可能。”時聞下意識否定,指甲將鬱金香的花瓣都掐爛了,“會不會是沈夷吾的人——”

“可能性不大。”霍決微微俯身,低頭與她對視,“知道許朝誠死之前,在做什麼嗎?”

頓了頓,他輕描淡寫補充,“在賭場散財。”

“不可能!”時聞無法接受,隻覺荒謬,“這事太蹊蹺了。他一直小心低調,在曼穀藏了那麼長時間,為了見父親最後一麵才冒險回國。現在事情平穩過去,他順利登船,還和安怡約好了在東京碰麵。沒道理偏偏選在這種時候……這根本不合情理!”

“事情就是這樣。有監控和目擊者可以作證。”

時聞無聲搖頭,怔愣地垂下視線,說不出話。

“他是個賭徒。還是個潛在的癮君子。”霍決語氣平而直,“這種人出什麼事都不奇怪。他的死與你無關,不必為此感到愧疚。”

時聞內心複雜,“如果不是我非要逼他,他現在或許還好端端藏在曼穀。”

“你覺得他能藏一輩子?”霍決捧住她的臉,迫她直視自己,“這是不可抗力。彆隨便往自己身上攬責任。”

“我沒有攬責任。”時聞深深吐出一口氣,視線落不到實處,“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安怡。她爺爺的訃告剛發,現在又失去父親。”

“她父親就是那樣的人。”霍決冷靜得近乎冷漠,“她惟有接受。”

這話放在她身上同樣成立。時聞突然覺得很累。一無所有的落空感。許朝誠一死,什麼都沒有了。近段時間折騰來折騰去,全無意義。

霍決輕吻一下她耳廓,換了一副腔調,循循善誘,“現在坦白告訴我,你幫許朝誠,他答應給你什麼?”

時聞眼神黯淡,嘴唇緊抿,心底閃過無數或明或暗的念頭。

過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她謹慎開口,“……沈夷吾走私,涉黑,手上有人命。沈亞雷貪汙受賄,強.奸過一個高爾夫球童,男性,致殘。”

“有確切證據嗎?”

“……沒有。現在更加沒有。”

“你信許朝誠?”

“他跟沈夷吾老婆好過。他有後顧之憂,沒膽量捅出去,但沒理由騙我。”

“好。”霍決將她攬在懷裡,一下一下摩挲她單薄的背,仿佛一棵為藤蔓提供支撐的樹。

“給我時間。”他很沉、很慢地囑咐,“無論你想做什麼,我幫你。現在你什麼都不要管,專心念書,不要再瞞我,也不要再摻和這些事。”

時聞沒說話,也沒表態,小心翼翼將呼吸埋進他肩膀。

四肢血液循環差,淤青散得慢,她腕上還留有淡淡茶痕,被人握在手心輕輕揉捏。

霍決左手也還纏著繃帶,傷口製動三周,過幾日拆線,方可進入早期康複治療。

藺醫生建議他最好一個人睡,避免壓到傷處。他不怎麼聽醫囑,強行搬進她臥室。時聞睡相算不上恬靜,要被牢牢箍緊,腰腿壓實,才不會隨便亂動。

這夜她背對他,睡得尤其靜。

霍決吃了消炎藥,嘴唇沾著苦的粉末,口腔是冰涼的薄荷味,親得她陣陣發澀。

三日後,清晨下過雨,時聞提出要過雲城一趟。

霍決從衣帽間走出來,襯衫還敞著,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說。

時聞坐起身,幫他整理襯衣紐扣,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軟悶,“筱林回來了,她阿爸再婚,我去見見她。”

霍決半晌不語,提醒她,“扣錯了。”

時聞頓了頓,複又解開,重新扣,

“要去宴飲?”霍決習慣性揉她眼下痣。

“不是,就見個麵。”她將他往下扯,不太熟練地替他打起領帶,“一直待在亞港,很悶。”

霍決弓著身,等她歪歪扭扭係好了,才淡淡說了聲“好”。

吃過早餐,霍決親自送她。時聞微訝,說不用,有列夫跟著。

“順路。”霍決卻道,“原本就要過雲城。”

亞港麵積小,與雲城離得近,走高速公路單程僅需半小時。過了佛手橋,就是煙火氣的舊街區。筱林家在湖濱公園附近,一個環境幽靜的住宅小區。

筱林穿著居家服,踢著拖鞋,在門口一邊吃棒棒冰一邊等人。

時聞不讓霍決下車。霍決約莫也趕時間,沒有執意要跟筱林打這聲招呼,捏著下巴親了一下就放她走了。

列夫跟另一個保鏢恪儘職守跟到十六樓,認過路,看過門牌號,才停了腳步,安安分分在門外守著。

“這陣仗。”筱林忍不住嘖嘖感歎,摁指紋開了門。

列夫順著門縫一瞥,客廳裡空無一人,兩個女孩在玄關換鞋,門鎖自動合攏。

筱林進門先把電視聲音調大,自己往廚房方向走,衝時聞指了指緊閉的書房。

時聞點頭,把包放下,隻拿手機,推開了那道等候已久的門。

霍贇站在窗邊,襯衫空落落的,頎長清瘦。臉色不好,但眼神很定。

時聞看了他一眼,又垂眸,扶著貼牆的沙發坐下。

桌麵擺著一副國際象棋棋盤,旁邊還有一台鎖屏的平板電腦。

筱林給他們沏了茶送進來,看他們氣氛不對,調節似的地扔下句,“我先玩會兒遊戲,快點出來,還等你陪我逛街買衣服呢。”

“又野炊?”時聞故作輕鬆地對她笑,“彆把手柄砸了。”

“我現在白銀人馬都無傷秒殺好嗎!”筱林哼哼一聲,沒多探聽,體貼地關門出去。

徒留一室寂靜。

霍贇注視著她,過了半晌才走近。

他拿過她的手機,給了她一個眼神,隨後收進茶幾最底下的抽屜裡。

時聞一錯不錯地看著,沒有阻止。

“抱歉。”霍贇聲音清越,但微微壓低了,“擅自找了你朋友幫忙。我怕直接找你,你會難做。”

時聞抓起棋盤裡戴著十字架皇冠的黑色國王,摩挲片刻,說:“我想了很久要不要來見你。”

“許朝誠的事,是我疏忽。”霍贇沉默半晌,“我有責任。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