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她本來就該是我的。(1 / 2)

冷空氣 空殼麵包 8182 字 10個月前

時聞不怎麼喜歡咖啡,卻形成了某種依賴,不知是心理抑或生理上的,覺得不喝就會困。

這夜,她喝了兩杯濃縮,等霍決回來等到淩晨。

一個人在房間裡待得太久,房間就變成了幽深的洞穴。

門從外麵打開時,柔軟的光滲入黑暗裡,薄荷味的冷氣靜靜流淌,占據建築每一個角落。

“怎麼不開燈?”高大的陰影逼近了,扭曲的輪廓映在羊毛地毯上。

時聞坐在落地窗邊,像一隻抱著尾巴發呆的小鬆鼠。

“看月亮。”她回首。

“暗。”霍決從後攬她入懷,呼吸炙熱灑在頸間,“看得清麼。”

他身上的氣味很乾淨。沒有其他香水摻雜。隻有平常慣用的那支煙熏皮革,混合微苦煙葉,淡淡的,又野又矜貴。

乾淨得有些過了頭。

“你換了領帶。”時聞垂眸,按住他心口,“早上給你係的那條,是斜紋的。”

霍決神色如常,“換藥。弄臟了。”

時聞提了提唇角,“什麼時候拆線?”

“明天就拆。”

“要陪你嗎?”

“不用。醫院氣味難聞。”

“那我明天陪筱林。”時聞側過視線不再看他,“她要試禮服,還要做頭發和身體護理。”

霍決沒有反對,低聲說“好”。

室溫很低。他單手摟她,將她從地毯上撈起來,讓她麵對麵坐到自己腿上。睡裙柔軟地向上卷。

她的發間也是苦橙葉的氣味,鬱鬱蔥蔥的酸甜與青綠,在他懷裡舒展地紮根生長。

時聞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嘴唇,突然開口,“你上次說的,下個月送我回倫敦,具體是什麼時候?”

霍決眼底閃過一絲陰翳,似被觸及了不愉快的話題,“在亞港待得這麼無聊?”

時聞“嗯”了一聲。

“你生日快到了。”他沉默半晌,衡量計較,“過完生日,好不好。”

——“生日。”

時聞在心底緩慢咀嚼了一下這個詞。

“想要什麼?”霍決有一下沒一下地啄吻她的眼下痣,“說說看。”

他的態度尋常,嗓音低沉而慵懶。像在談論一場天氣尚可的旅行,或者一份備受期待的禮物。

時聞沒有猶豫太久,她說,“阿加莎。”

“什麼?”霍決沒聽清。

時聞主動伸手抱他,不讓他窺見自己表情,她說,“我想要回我的阿加莎。”

霍決靜了片刻,沒直接說好或不好,隻道:“馬上就回倫敦了。”

“我就想要這個。”時聞聲音輕輕沉下去,像腐爛的花葉沉入湖底,“不想等到回倫敦。”

怕他起疑,她緩了緩,又真假摻雜道:“我昨晚夢見媽媽了。”

這是個令人無法拒絕的理由。

得益於她的低落情緒,以及此前從未使用過類似借口。

霍決很快妥協,答應她,“我明天讓人跑一趟帶回國。”

“除此之外呢?”複又耐心問,“這個不算。”

時聞不太感興趣的語氣,“乾嘛,非要我提前許願?”

霍決收起棱角,討好地蹭了蹭她腮頰,“想讓你高興。”

“要什麼都可以?”

“我做得到的,什麼都可以。”

“你說的。”時聞手撐在他肩上,稍稍拉開一些距離,格外認真投下一睞,“霍決,你自己許的承諾。”

無邊折疊的夜裡。黑暗從海上引入巢穴,朦朧如羽翼,輕柔似帷帳,將他們攏在一起。

她在月下白得幾乎透明。發著光一般。輕盈。迷幻。漂亮得像隻不諳世事的精靈。

霍決仰頭注視她,喉結滾了滾,目光隱隱有危險情緒在湧動,“要我給你摘月亮?”

時聞懨懨垂眸,臉上有了很輕的一點笑意,看起來很難取悅的樣子。

“我考慮一下更難的。”

涼軟的發絲落到臉上。

霍決開始吻她。

從額頭、眼睛、腮頰,再到鼻尖、嘴唇。溫熱的呼吸交纏。上顎被抵住,逗弄似的來回撩撥。軟舌被勾出來,再含住,像即將咬破一枚半熟漿果,被吮著舌尖重重啜吸。

時聞覺得心臟在微微發抖。

因為惶惑,與疑懼。

牽扯得胃部都開始細細痙攣。

霍決不自覺將她更深地按向懷裡。

那股乾淨凜冽的氣味像繭一樣籠住她。他的領帶隔在中間。精鋼瑪瑙領帶夾生硬地抵住她的胃。

不知想起什麼,時聞一瞬頓滯,猛地一把將人推開,捂住口鼻踉踉蹌蹌衝進浴室。

下一秒,就跪在大理石地板上吐了出來。

智能家居自動感應,刺目燈光驟然亮起,將人照得白慘慘地,無所遁形。

霍決三兩步追過來,麵色冷峻,難得顯得遲鈍,慢了半拍才撫上她的背。

時聞將胃都吐空了,搖搖頭,反手撐在他胸口,不讓他欺身抱緊,“……沒事,咖啡喝多了。”

霍決執意要叫私人醫生來。時聞沒讓,隻說好困,想睡了,休息一下就好。深更半夜折騰彆人一趟,即便是付費也過意不去。

霍決喂她喝了半杯蜂蜜水,觀察半晌她的狀態,沒再堅持。

他留了一盞夜燈。衝完澡,帶著一身水汽出來,沒有聽時聞分開睡的要求,輕手輕腳掀開被子上了床,又輕手輕腳將人圈進懷裡。

好像有人附在耳邊,低聲呢喃了句什麼。

時聞睜不開眼,半夢半醒間,隻感覺有隻滾燙的手貼在胃部,很輕很慢地揉。

*

翌日是雨天。

霍決醒得早,運動回來,時聞還惺忪著眼躺在床上。他自己整理好衣裝,沒係領帶,湊過來蹭她眉眼。

“藺醫生在下麵等著,你起來之後,記得讓他看看。”

時聞不置可否“嗯”一聲,伸了個懶腰,重新埋進鵝絨被裡。

霍決將夜燈關掉,遮光窗簾拉開,隻餘一層薄薄窗紗,篩選日光入內。

他早上看新聞資訊,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金絲眼鏡。冰涼的金屬框輕輕在她臉上蹭。吻也帶著須後水的清爽氣味。

“越睡越困,不許睡那麼久。”又壓低聲音,警告地說了幾句才舍得走,“今晚等我吃飯。”

厚重雙開門打開,又合攏,發出輕微響動。

微涼的日光裡,時聞眨了眨睫毛,平靜地睜開眼睛。

臨近中午時分,時聞結束早課,換了身衣服,這才過海去雲城。

筱林在CBD找了間粵菜餐廳等她。圓桌包廂,空位多得是,時聞讓列夫和另一個保鏢小哥坐下一起吃。列夫沒肯,他在雲城比在倫敦緊繃得多,冷和憨隻剩下冷。兢兢業業守著,自有另一套工作準則。

時聞也不勉強,和筱林優哉遊哉地吃。

筱林近來在經營一個生活方式賬號,粉絲攢了有小幾萬,偶爾接幾條廣告補貼生活費。時聞自己不喜歡這種分享,幫好友擺拍倒挺起勁。

她們預約的皮膚管理中心,就在餐廳旁邊的商務大廈。乘高速電梯上去,美容機構占了46樓整層。門口有職業化笑容的前台引領,聲音甜美地與她們確認項目,包含頭發、麵部、身體護理,總耗時約三個半小時。

環顧一圈,隻一道出入口。大堂寬敞明淨,等候區設施一應俱全。再往裡,則婉拒男士入內。

時聞邊走邊做了個電話的手勢,列夫頷首,依言守在外麵。

這種收費不菲的機構,最是注重顧客體驗與環境隱私。拐了幾道彎進入更衣室,筱林換上浴袍,時聞換了身不起眼的運動套裝。

彼此默契地沒有說話。她將手機留給筱林,比了個數字,筱林伶俐一笑,做口型讓她放心。

轉身出去,提前接到指令的店長等候多時,畢恭畢敬領她往員工內部電梯的方向走。

電梯直達負三層停車場,一出玻璃門,就是一台低調的黑色輝騰。

從CBD到沙洲區,走高速,車程約二十分鐘。

時間算不得充裕。時聞盯著自己的手指,想,希望每個人都能守時。

梅湖茶室依水而立。風格仿照古典蘇州園林,忽而疏闊,忽而幽曲,山徑水廊明朗古樸。

今日整個場子都被貴客包了下來,原本清幽的環境更是寂寂。隻有雨落時,水流湍急的聲音。

綰髻的侍應生撐一把油紙傘。古意雅致的一朵綠,在前無聲引路。帶時聞走過小湖石橋,步入四麵環水的楠木樓軒。

這處是梅湖茶室要價最貴的廳。景觀佳,隱私好,適合談事。

適合的關鍵在於,這裡設有信號乾擾裝置,又在入門處設有隱形安檢。自茶室建成以來,就約定俗成的規矩。做客雙方默認不帶任何電子設備進入,以此規避不必要的麻煩。

時聞到得早,廳內無人。

侍應生手腳利索,推開冰裂紋窗欞後的一麵屏風,顯出一道窄而隱蔽的樓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