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州城破的那日,江東美人南楚聲名大噪。
這位傾城絕色的南國佳麗,因斡旋於諸多豪傑,而豔名高熾。
她的父親乃齊侯,以俊美著稱的翩謙公子。
母親則是昭陽長公主的幺女,才情無雙的京都貴女。
而她本人,正是這對神仙眷侶的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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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侯爺發怒了,您掙紮著起來吧!”
金絲軟枕芙蓉榻,傾城絕色骨嶙峋。
貼身侍女額頭漬血,惶恐地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滿眼含淚的哀求。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玉臂悄然掀開紗帳。
“宛娘呢,他們把她送去哪裡了?”嬌容斜臥,氣喘不休。
“叛軍已入城,侯爺命她代您主帳獻舞……”
苦澀可悲的嗤笑響起,南楚低頭凝著自己的雙手,白皙嫩脂下青紫縱橫。
她時日無多了!
“這次要我見誰?”
侍女搖搖頭,竭力壓低音量:“奴婢不知,夫人就在門外。”
聞聲,南楚嫣然一笑,傾國傾城。
“讓她進來。”
緋紅綺羅,金釵珠翠,光可耀目。
“你這個角度看人,美色會黯淡三分。我怎麼教你的,年紀漸長,越發愚笨。”
齊侯夫人眼底閃過一絲恨怨,若非時機不巧,她定要好生敲打這個任性的女兒。
“我從八歲起,就鮮少出閣樓,如今怎就不肯顧惜我的病體了?”
“哼,南宮筠都打進來了,大息要易主,你我又算得了什麼。”
話音未落,齊侯夫人使了個眼色,頃刻間一群仆婦將南楚包圍。
她們上下其手,很快將她變成另一個人,和她母親一樣的奢貴。
銅鏡昏黃,玉麵凜雪。薄娟盈披,玳瑁鮮花。
“所以呢,你們為我又找了新丈夫?”
口脂未塗,南楚突然殷血沁掌,瞬染軟唇。
齊侯夫人對這個女兒愛恨交加,她曾經那麼乖巧,如今卻逆骨叢生。
“都是宛娘這個賤人,阿楚,她嫉妒你,才會引誘你。”
“這天底下,誰都可以貶低宛娘,唯你不可。”
南楚斜眸冷覷,神情恍惚。
康平三年,齊侯嫡長女瑤台驀發昏症。醉心名望的齊侯夫婦,頓時萬念俱灰,幸得偶遇罪臣之女蘇宛,一番假意相待,令其充作親女替身。
從此蘇宛迎來送往,賣弄風情,以至南楚待價而沽,成了群雄的戰利品。
南楚因蘇宛名震天下,蘇宛因南楚終身囚困。
“西秦南宮雖不比得東吳段氏,但天下他已在握,不管如何,你齊南楚都將是獨一無二的皇後。”
“李少白呢,死了還是被你們害了?”南楚強撐起身子,不甘地瞪向生母。
“你少擺出這副德行,他與你素未謀麵,要哭也是宛娘哭,輪不到你做未亡人!”
“如果沒有記錯,南宮筠會是我第五任丈夫,不知他的命夠不夠硬——”
“你發什麼瘋,眼下你爹正在前院款待嘉賓,這個南宮筠不同於彆的男子。他一眼便洞穿了宛娘,他要見真正的南楚。你給我記著,想讓宛娘活,你就不能死。”
南楚緊攥起袖間的粉拳,欲語淚先流:“你真的是我母親嗎?”
自孩提起,南楚便從未享受過丁點母愛。
三歲能詩,四歲會畫,五歲博弈,六歲琵琶……
上天是公平的,她的身體一直很差。
到了八歲,本不該習舞的南楚,為討父母歡心,半載練成天女散花。
可惜,她還不夠出色。
皇舅生辰,齊侯命她瑤台祝壽,不料羽衣暗藏玄機,皇舅笑意未儘死在她麵前。
隨後,她的第一任夫君光宇殿下承繼帝位,齊侯效仿先賢垂簾聽政。
十歲那年除夕,表哥光宇死在了禁宮裡,據說是被活活餓死的。
再後來,隻要誰能強過齊侯,誰便是南楚的夫君。
齊侯,一個色厲內荏、自作聰明、心機歹毒的修羅君子。他比任何人都想坐在那個位子上,可惜他坐不穩,也坐不住。
權力扭曲人性,財富迷亂濁目。
齊侯夫人年少時,深受京都豪族吹捧。她迎接過裡三層外三層的炙熱矚目,也一度成為流血衝突下的賭注。然而一時昏頭,她飲恨終身,老大嫁作“掮客”婦。
她不愛齊侯,齊侯也不怎麼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