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絨 送禮上門(1 / 2)

屋外夜深,厚露冥冥。

頭頂月色被葉遮枝擋,瞧不真切。

卻漣漪踢了兩下腳邊的石頭,看著它從左腳滾到右腳,再從右腳被踢到大槐樹底下,最終被積雪攔住前路。

“郡主,您怎麼還在這裡啊!”

聞聲,卻漣漪順著看過去,發現是自己的貼身侍女花青。

花青懷裡抱了件雪白的狐皮大氅,跑過來後趕忙給她披上。

不由分說地將湯婆子塞/進那雙凍得通紅的手裡,口吻像個上了年紀催著人多喝熱水的長輩:“這麼冷的天凍壞了身子可怎麼辦啊?”

不以為然地挑眉,卻漣漪熟稔地接道:“無所謂咯,又沒人在乎。”

“胡說!”

花青的小臉皺得苦哈哈的:“奴婢會在乎、沈夫人會在乎、沈世子也會在乎,您彆聽將軍的話,他那時就是氣急了,他也還是在乎您的。”

好像沒聽到後半句,卻漣漪掀起眼睫,不知是問她還是問自己:“我如果病了,沈酩殷會在乎?”

花青被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得一頓,自然地說道:“那是肯定的啊,您上次發高熱說想吃糖葫蘆,沈世子可是跑了三條街親自買回來的。”

“雖然您後來把山楂都吐到了人家身上。”

自慨往事不堪回首的卻漣漪:“……”

後麵這句就不用說了。

下意識揉了揉大氅毛茸茸的領口,卻漣漪心裡有了主意。

反正她已經重生了,大不了就重新開始唄,雖然沈酩殷現在好像因為各種事情變得脾氣很差,但隻要她還能見到他,就不愁他的態度不會轉變。

再說了,還有一直想撮合他們的屠姨母,就算沈酩殷脾氣再大,也總不會跟親生母親過不去吧。

想明白這些,卻漣漪美滋滋地揚起嘴角,扭頭看向花青,嗓音綿軟:“我想吃炙羊肉,我們快些回屋吧。”

被自家小郡主的態度轉變弄得一愣,但花青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快步跟上:“我去給您做。”

卻漣漪走了沒一會兒,既霞軒院落的側門就被人從裡麵拉開一道縫。

穿著粗布麻衣的小廝恭敬地低著頭:“世子,瞧著郡主應是走了。”

沈酩殷不可查地“嗯”了聲,麵色依舊。

手臂交叉疊抱在胸前,食指的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撞在另一邊的大臂內側上。

周身冷冽的氣場讓小廝不敢多言,隻能暗暗去猜,可這人的壓迫感實在是太強,吸了吸鼻子,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院子周圍越來越安靜,連風都不願意停下歇腳。

小廝便大著膽子提議:“世子,天色也晚了,要不您也回屋休息?”

瞥了眼一側人憨態十足的老實笑意,男人頷首。

吩咐小廝把門關好,沈酩殷回了房間。

盯著那道欣長的背影,小廝歪頭,有些摸不著頭腦。

若是以前郡主來找世子,他定是滿心歡喜地吩咐小廚房備上一桌子郡主愛吃的菜,怎麼今日如此反常,甚至任由郡主在外麵凍了大半天。

莫非那科考真的這麼恐怖,連他家素來性情慵懶的世子爺都被逼得性情大變?

小廚房的動作很麻利,還不到半個時辰,便端上來了一晚熱氣直衝雲天的羊肉湯。

卻漣漪失望地喊了聲:“說好的炙羊肉呢?”

花青也很無奈,隻能照搬小廚房那邊的說辭:“說是材料不夠了,明日一定給郡主做。”

沒有應聲,小姑娘的纖細玉指去捏擺在邊上的瓷勺,然後慢條斯理地攪起羊肉湯,來回攪三四圈,卻一直沒動口。

其實卻漣漪也沒有特彆喜歡炙羊肉,隻是有些不爽。

今天本就從沈酩殷那裡碰了一鼻子灰,轉過頭來連吃的東西都不能如意,自然會鬱悶。

不自覺間,她又想到那人的冷言冷語。

突然,一聲清脆的響,讓整個屋子都陷入更深一層的安靜。

卻漣漪的臉登時黑了:這算什麼,禍不單行?

花青也很錯愕,訕訕地喊人再拿隻新的勺子來:“郡主,奴婢知道您的力氣大,但是吃飯的時候還是控製一下吧。”

說完,她將已經斷成兩半、身首異處的勺子收到一邊,又把新的勺子放到小盅裡。

千叮嚀萬囑咐道:“控製,控製一下。”

凝著全新的小瓷勺,卻漣漪簡直就是有苦說不出。

其實她與生俱來的怪力已經控製得很好了,隻是剛剛分心才一個沒忍住,還是得怪沈酩殷,誰讓他那麼凶那麼氣人!

壓著心裡的不忿,她呼哧呼哧地喝起湯。

可白日沈酩殷那對冷峻的眉眼,她實在是壓不下去,總是喝一口,就不自覺想起來,纏人得很。

對了,還有那招!

放下小勺,卻漣漪趕忙揪住花青的袖口:“花青,你明日一早就去給我買塊上好的沉香木,價格不重要,用母親留給我的小金庫。”

花青“啊”了聲,不解地問:“可夫人不是說那些是留給您當嫁妝的嗎?”

白了她一眼,卻漣漪淡淡道:“現在不用,以後可能就用不上了,快去拿。”

“是,奴婢這就去。”

目送花青離開,終於做了點什麼的卻漣漪心裡舒服了不少,但她知道這才剛開始。

從梨花木小圓凳子上站起來,又走到角落裡的小櫃子邊上,最終翻出一套筆墨紙硯。

挑了張摸起來不怎麼滲墨的,這才不疾不徐地提筆落字。

可寫到一半,突然卡殼了。

卻漣漪自認她不是那滿腹詩書的才女,而且在讀書這方麵她其實是有些厭倦的,覺得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堆起來的文章還沒樹腳邊上的螞蟻窩好看。

也正是如此,她從小就被那位父親大人嫌棄不成氣候,可他卻忘了他自己連千字文都看不明白。

十一歲那年她雖然因救了太子被陛下破格封為郡主,雖然沒有封地隻是個名頭,但小孩子嘛,正是最容易驕傲的時候。

她迫不及待地想跟父母親分享這份榮耀,母親倒是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說她做得很好,可那位父親,隻冷冷看了一眼,說了一句她兩輩子都忘不去的話。

“你也就隻會做這些出風頭的事情了,果然跟青陽的嫻靜不能比。”

冷漠又嚴肅,甚至不願意分給她一絲笑。

那時的卻漣漪就很清楚了,父親不喜歡她,且永遠都不會喜歡了。

回憶中斷,自嘲般地哼一聲,她的眼神更加堅毅。

她不能失去沈酩殷,絕對不能。

最後,墨筆揮動,劃去了最開始寫出的一行字,重新書下新的內容。

簡單又直白,是她眼下最純粹的想法。

——要讓沈酩殷比前世更喜歡我。

墨筆在五個指頭中轉了一圈,她盯著“喜歡”二字看了會兒,最後又把它們改成了“迷戀”。

對,這樣更好些。

有了最終目標,現在就差具體計劃了。

想到去拿小金豬的花青,卻漣漪還是有點肉疼,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