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清早,熬夜到半宿的卻漣漪就披著紅狐鬥篷到了既霞軒。
既霞軒是沈酩殷的院子,一個侍女都沒有,一路走過來隻有三四個小廝向她行禮。
卻漣漪還記得以前打趣過,說他住了個和尚院。
當時沈酩殷還沒娶她,聽了這話後就揚著唇回了句:“那不如你搬來跟我一同住,這樣就不是和尚院了。”
當時自己回了什麼卻漣漪已經記不清了,反倒是男人失望又裝無事的表情印在腦海裡抹不去。
真是可笑,他對她掏心掏肺的時候她不願意搭理,現在人家不跟她玩了她倒是恨不得黏上去。
自嘲地歎了口氣,卻漣漪的步子立馬又快起來。手裡的小木鳥攥得很緊,就藏在袖子裡麵,任誰也看不見。
她盼著第一眼能給沈酩殷。
可是空蕩的書房讓她的心頓時涼下去一截。
皺著眉心,她招呼過來一個路過的小廝,正好是昨天跟他一塊送琥珀的那個:“你們世子人呢?”
小廝抓了抓頭發,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但他眼底的慌亂被卻漣漪逮了個明明白白,小姑娘眯眼一凶,前者馬不停蹄地就招了。
“世子去駿陽王府了,那邊派人來說是從揚州接來了好幾個貌美的畫舫瘦馬,說讓世子去挑個……”
小廝也知道這事有多不正經,說到後麵的地方乾脆折頸,腦袋垂得極其低,聲音也是,跟蚊蟲爬過似的。
後麵的話卻漣漪也不想聽了,眼不耐煩地擺擺手讓小廝該乾什麼乾什麼去。
可小廝卻還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卻漣漪眉心現出川字:“你還待在這裡作甚?”
小廝身子略顯僵直,硬著頭皮挑明了卻漣漪接下來的想法:“世子臨走前吩咐,說您如果來了,絕不能讓您進他的臥房。”
卻漣漪冷笑兩聲,諷弄的意味一點也不比當時那人擺出來的淺:“他倒是安排的巨細無遺,若本郡主非得進去呢?”
剛說完,跟前這個跟她差不多個頭的小廝就直直跪了下去。
因事出突然,堅硬的膝蓋骨骼與木質地板猛地撞在一起,聽著都疼。
剛想讓他起來,就又聽到小廝的哭喊。
“郡主您行行好,放過我們吧,世子若是知道我們沒攔住您,定是要打斷我們一條腿的!”
您行行好……
又是這句話。
卻漣漪煩悶地動了動嘴角,有點想發脾氣。
但是一垂眸,這個乾柴的身影跪得又這麼可憐,她實在是不知道肚子裡的火氣應該超哪個方向撒出來。
“罷了罷了!”卻漣漪咬牙:“本郡主才不稀罕看他的‘閨房’呢,書房總能去了吧?”
小廝激動地站起來,好像是真的嚇哭了,眼角還殘存了點兒濕潤,看得卻漣漪心裡一毛。
這些人為什麼這麼怕沈酩殷?他明明很溫柔啊,看他的反應,不知道的還以為沈酩殷是個長了五隻眼睛八隻胳膊的大妖怪呢。
小廝抬手把那點不符合男子氣概的晶瑩擦得乾乾淨淨,指了書房的方向,忙不迭說道:“可以,書房可以。”
總算是被順好了脾氣,望著小廝離開的身影,卻漣漪的心裡還是感覺悶悶的。
就像是很喜歡的木偶娃娃突然有一天說不喜歡她了要跟彆的人走了,她明明不想讓它走,卻怎麼都留不住。
那種豐沛的無助感像是死氣沉沉的水,將她的四肢百骸都灌滿,讓她除了唉聲歎氣想不到彆的應對方法。
—
沈酩殷回到齊雲侯府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了。
屠氏搬著把椅子安坐路中央,看來是等候多時了。
聽見近處的腳步聲,她看過來:“呦,我們的世子爺回來了?揚州的貌美瘦馬呢,怎的沒帶回來一個讓我見識見識。”
頓住腳步,沈酩殷麵如死水,波瀾不驚:“您若是實在想看,我現在掉頭回駿陽王府也不是不行。”
“你敢!給我過來!”
還是被逼急了,屠氏緊繃著一張臉站起來:“我懷胎十月生下你就是為了讓你給我作對的?”
聽到這句熟悉的話,沈酩殷的臉才算是有了彆的顏色。
他站在原地,顯然是不太敢隨便動作:“倒也不是這個意思,不如您先把告小狀的人說出來?”
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屠氏的嗓音都厚了兩分:“沈酩殷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再與駿陽王府的人有來往,你看看他們家的三個兒子,哪個是能扶上牆的,你若是真想走正道就離他們遠點!”
這話雖然有些鋒利,卻也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