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陽王祖上雖然是開國以來第一位異姓王,饒是他本人再如何英明神武,卻也生了了個糊塗兒子,糊塗兒子再往下,就是三個混賬孫子,說他們是無惡不作喪儘天良一點都不為過,甚至都覺得不夠。
那可真的是走到路邊狗看了都得嫌棄地跑到另一邊撒尿。
而沈酩殷不同,這是齊雲侯府未來的頂梁柱,是自開蒙起便備受讚譽的,連陛下都誇過好幾回。
想起曾經種種,屠氏自然不希望他在臨近科考的這個節骨眼上被那家的三個人帶壞。
見他硬的不吃,屠氏隻能熟練地放下架子,語重心長地說道:“距離科考最多也就一個月出頭,他們還特地這個時候找你,你這麼聰明不會想不到其中緣由嗎?況且他們早就站隊,是大皇子一黨的人,若是你今天去駿陽王府的事情被太子殿下知道,你覺得他會怎麼想?”
終於,那雙瀲灩生姿的桃花眸閃了一瞬。
夕陽斜下,熔金燦燦的霞光為蜀京諸多樓宇披上了層紅紗,連屋簷上的瓦片都添了新衣。
幾縷不安分的發絲從臉上被他撥到一邊,眉心朱砂生於身/下白皙肌色,偏偏此時不覺聖潔,隻歎詭譎。
“母親說的這些我自然明白。”
他主動破冰,瞳仁泛著幽幽的光,神似雪原之上數日未開葷的銀狼:“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不會放在眼裡,他們影響不了什麼,我是如此,太子殿下那邊亦然。”
最後一句話他說時的音色不算特彆重,但是每個字應在濃烈的夕陽下都顯得格外彌足珍貴。
這是他對東宮那位的信任。
或者說,如果連這種毛毛雨似的玩笑計劃都看不出,那這位太子殿下確實也蠢到不值得幫。
也不知清楚是不是沈酩殷說話時的語氣太過篤定,反正是直接打散了屠氏那些藏在嗓子眼裡的規勸。
最後,那一大段的話隻能換成乾澀的兩個字:“當真?”
沈酩殷頷首,眼神也算是真誠流露。
屠氏把沈酩殷放走的時候,餘暉已經剩下隻有一點點的,連原本團在天邊的絢麗霓虹般的火燒雲也早就跑回家睡覺。
回到既霞軒後,他習慣性地先跑了一趟書房。
在靠牆壁一側書架子中抽選出來幾本比較有興趣的書和圖冊,一轉頭的功夫,目光正好定在筆墨邊上的小木鳥上。
他挑眉,疑惑地走近。
幾本書被隨意地放到了一邊,那隻手再一轉方向,拿起來了小木鳥。
興趣使然,他從小就對各種名貴的木頭有興趣,大部分的時候基本隻要看一眼紋路或者是聞一下它們特有的木香便能輕而易舉分辨出來品種。
這次也不例外,幾乎是拿在手裡的一瞬間,他就認出這是一塊頂好的沉香木,市價少說上百兩銀錢。
但有個地方倒是相當可惜,那就是這麼好的木頭卻被雕刻成了這種不入流的模樣。
饒有興趣地打量起來,沈酩殷猜這可能是一隻鳥。
隻是這鳥做的未免太不堪入目,先不說雙翼臂膀沒有認真雕出層次感,連原本應該作為畫龍點睛的瞳孔也很是奇怪,就好像是多了幾個本不應該出現的棱角。
除此之外,還有尾翼和嘴巴,能挑出來數落的地方簡直不計其數。
“可惜了這麼好的木頭。”
沒多想,他將小木鳥扔到桌案的另一邊。
而後者好像是聽到了傷人心的批評話,竟然就這麼叛逆地翻了好幾圈,最後滾落到了地上。
無奈地瞥了眼,他還是好脾氣地又給撿了起來,但想不到剛剛還勉強算是五臟俱全的木鳥竟然就這麼傷了嘴巴,瞧著更醜了。
沈酩殷沒多想,以為是哪個粗心大意的家夥忘在這裡的。
這時,書房外傳來恭敬的聲音。
沈酩殷連一個眼神都沒分出去:“怎麼了?”
小廝的手絞在一起,手汗滿滿:“回世子,您出門的時候,郡主來過了。”
“是嗎,”眼睛眨都沒眨一下,沈酩殷繼續問:“她來做什麼?”
指了下桌子上被冷落嫌棄的小木鳥,小廝道:“說是親自來給您送禮物,就是桌上的那個。”
“這是卻漣漪送的?”
他罕見地喚了她大名。
臉上和語調上終於有了劇烈的變化,隻見沈酩殷第三次拿起那隻小木鳥。
隻是嘴角的弧度在人看來未免太過不善:“果然是人傻錢多的郡主,真是不知道她是從哪裡買來了這麼一塊破爛。”
話音剛落,小木鳥就被結結實實地扔到了小廝懷裡,後者手忙腳亂地接住從被砸的胸口落下來的木鳥,不知所措地抬起頭看過去,顯然是沒懂世子的意思。
與此同時,傳來了男人不容置疑的命令:“拿去丟了,彆再讓我看見,臟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