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歸人 我給你撐腰(2 / 2)

卻漣漪不擅長暴露自己的脆弱,尤其是在他麵前,以前便是如此,就好像這份求饒像極了撒嬌似的,這種生澀又無法自我掌控的感覺,讓她膽怯,甚至叫苦連天。

從唇邊蔓延出來的話息是軟綿綿的,像是街邊買的某樣特色小吃,粘牙極了:“你就是很凶啊,都把我凶哭了。”

“那是因為你在惹我生氣。”男人音色微啞,帶著難以察覺的不自在。

卻漣漪急了:“我才沒有呢!”

被他信口胡謅的栽贓弄得心裡格外不舒坦,瞪了眼這個高高掛起的男人,心頭湧現想給他一腳的衝動。

她脾氣不好,既然這樣想了,那便會這樣做。

沈酩殷反應快,在她出腳的一瞬間就熟練地後撤一步躲開,眉梢上揚,帶著輕佻的笑:“怎麼,小郡主說不過我還想動腳踹我?”

小郡主眨了眨眼睛,將他話中的揶揄聽了個十之八九,脩然,她又抬腿去踢,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的樣。

沈酩殷避讓得很輕鬆,一邊躲一邊說:“有脾氣彆發在我身上啊,我這麼凶,萬一一會兒打你怎麼辦。”

剛說完,便看見她竟然真的乖乖不再亂踢。

男人眯了眯眸,不等再說兩句,一個勁兒“欺負”他的小壞蛋轉身就走了。

脾氣上得極快,連個理由都不願意說。

胸口變得悶悶的,沈酩殷沒打算追上去問清楚,畢竟他們現在的關係也沒多好。

可他卻無法視若無睹,堅持用餘光盯著她,直到那道窈窕的身影像是滑溜溜的小魚鑽隱入了海藻群。

卻漣漪走得這麼快,其實跟沈酩殷的話沒有一點關係,隻是因為她剛剛在橋上隨意的一瞥,就看到了更重要的人。

“大哥!”小姑娘跟隻脫了韁的小馬駒似的,興衝衝跑過來,最終站定在卻沉鉤跟前。

卸下戎裝的卻沉鉤穿了身竹葉綠,沒什麼多餘的裝飾品,打扮上低調到了極致,但近九尺的身量和冷棺般的臉還是不敢讓人把他猜成一個寒門書生。

“大哥沒有進宮述職嗎?”卻漣漪問。

卻沉鉤答道:“原本是要去的,但沈元帥考慮我們太久沒回家便放了我們自由,由他孤身進宮了。”

他口中的沈元帥正是當今齊雲侯,沈酩殷的親生父親。

線條分明的腕骨連著銀光護腕,手背上還有幾道駭人的疤痕,他揉了揉妹妹額前的碎發,儘量將語氣放得輕柔:“走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大哥真好。”小姑娘跟在他一側,乖得像隻小鵪鶉。

但也就是這麼秀氣溫吞的鵪鶉模樣,讓站在青石橋上男人的臉色愈加不好看,若是仔細瞧,那隻掐在石頭欄上的大掌,甚至青筋暴起。

桃花眼中不再是十色晴光,好似十裡桃林被凍霜冰雹打蔫,隻剩下倔強的枯木枝子。

冷哼一聲,他諷道:“果然是朝秦暮楚的小郡主,連哄人都這麼沒耐心。”

他聲音不大,饒是就在旁邊吟詩作對的兩個詩友也沒聽清楚半句話。

就算聽到聲音下意識看過來,也會立馬又轉回去,然後打個哆嗦跟朋友說:後麵的那個人長得可真凶。

卻沉鉤把用飯的地方選在了一家鮮為人知的食肆。

還沒進門,就能望見那麵鑲嵌了彩琉璃的屏風,以及上麵的七色霓虹,卻漣漪在心思估算價格,差不多能買兩幅荊山大師的畫作了。

忽的,她想起來了上輩子有那麼幾次,沈酩殷也很喜歡帶她來這種藏在深巷子裡不怎麼有客人但味道卻格外好的食肆,而且每次跟著他來他總是會習以為常地點出她所有的愛吃菜式。

思緒越飄越遠,連大哥連喊了她兩聲都沒聽到。

最後還是卻沉鉤用食指的背指骨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才終於回過神,混沌的腦海簡直就是一片鳥獸散的密林。

揉了揉光潔的額頭,卻漣漪瞳仁明淨地開始挨大哥數落。

兩個人坐到了二樓的包廂,待菜都上齊後卻沉鉤才猛的想起正事沒辦。

他掏出來一隻個頭不大的方盒子,遞到了卻漣漪的小指一側,又看著小姑娘撂下筷子打開小盒,最後停在她驚喜的表情上,心滿意足。

小盒裡放著的是一條墜了紅珠的銀手鏈,質地溫涼如玉,指腹摸上去還能察出來小扣上麵的精美紋路。

卻漣漪就喜歡這類珠光寶氣的首飾,滿心歡喜地往腕上試,但才剛把小扣鎖上,就被飛到耳垂邊上的話戳了個漏氣的洞。

“方才橋上站著的那個,是沈元帥的兒子吧?”

手上的動作僵住,卻漣漪有種言語匱乏的無力感。

見小妹不說話,卻沉鉤思量半晌,幽幽道:“我沒有凶你或說他不好的意思,但畢竟你現在還是未出閣的姑娘,青天白日之下就跟他那麼站在一起,對你的名聲不好。”

大哥說得委婉,她不會聽不出其中的意思。

畢竟曾經大哥的未婚妻就是因為這等醪糟事投湖自儘的。

擠出一個乖巧的甜笑,卻漣漪給他夾了隻蝦,認認真真地說:“放心吧大哥,我心裡有數。”

看了眼蜷縮著身子的橘紅小蝦,又去品妹妹篤定的神情,卻沉鉤挑眉,將這個話題滑了過去。

他這個妹妹雖然看起來模樣挺乖,但他知道,這丫頭脾氣犟得很,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而且她現在還暫住在齊雲侯府,他也的確不應該說人家獨子的壞話。

連夾了幾筷子菜,卻漣漪主動找話:“對了大哥,我聽說大晟派的士兵中有一個將領特彆厲害?”

卻沉鉤順著道:“是啊,他還救了大哥我的命,姓梁,叫梁城越。”

他自由習武,算到今日已有十三年,卻沉鉤的心裡一直有一份驕傲。許是從小到大聽過的誇獎太多了,讓他對自己產生了一股不可一世的清高,但也是經此一役,他才明白先前的年歲不過爾爾。

就像那人寬慰他時說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過也是微小的沙礫”。

“大哥,聽聞那梁城越不僅武藝高超,還生得天人之姿,真有那麼好看嗎?”

卻沉鉤頷首,中肯地笑了笑:“跟沈酩殷差不多吧。”

“那很厲害誒!”

對麵的人啞然:“隻是長得好看而已,有什麼厲害的?”

“長得好看,不厲害,長得跟沈酩殷一樣好看很難的。”小姑娘粲然一笑,烏亮的眸轉了轉,古靈精怪極了:“就像大哥你,雖然也很好看,但還是差了點。”

卻沉鉤抬手,作勢要打她,但還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滿臉無奈。

突然想起什麼,他操著筷子給自己夾了一塊裡脊肉,耐心嚼完咽下去才說:“明日便搬回將軍府吧,不用管父親和那對母女,我給你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