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露 沈酩殷,你會來送我嗎?(1 / 2)

被兄長送回齊雲侯府時,已經臨近申時了。

飛鳥拂雲,青朵變得不成型。

小姑娘腳底生風,踩著輕快的步伐先去見了屠氏,向她說明了明日便要搬走一事。

屠氏前腳剛看完丈夫後背新生的鞭痕,正痛心疾首呢,忽得聽到她提起這事,神色一滯,胸口悶悶的,一大堆話說不出來。

緘默少頃,她才歎了口氣說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也就不說客套話了,明日我派人幫你把東西送回去,以後若有事,你可以隨時來找我。”

卻漣漪甜甜一笑:“那就謝過姨母了。”

從屠氏那裡出來,高挑卻不掛肉的身形轉了腳尖,徑直前往既霞軒。

沒有半點猶豫,她一定得見他。

可顯然,她的滿腔熱忱並沒有得到圓滿的回複,因為門口守門的小廝阿桑撓著頭發說世子還未回來。

“他去哪兒了?”卻漣漪脫口而問。

阿桑的慌亂裡還能打量出兩成受寵若驚,顯然是沒想到自己在郡主心裡居然是能知道世子去向的地位:“這就不知道了,世子一早早出門至今未歸。”

頭頂的斜陽濃濁斑駁,像是十幾種花瓣汁液同時打翻,又交疊在一起的模樣,詭譎又充滿美感。

長風突湧,胭脂紅的裙擺翻飛,比花叢角落栽得兩朵紅玫還要奪目。

沒有再聽見小郡主的聲音,阿桑期期艾艾地問道:“要不郡主先回去吧?”

“我不走,”卻漣漪搖頭,否了這個提議,很乾脆地指使另一個小廝去給她搬把椅子來:“我就在這裡等,等他回來。”

他肯定會回來的,這點卻漣漪很篤定。

倒不是彆的,隻因齊雲侯府的長輩在對兒孫私德上的管教極其嚴格。

好像是因為三代以前出過幾個徹夜不歸花樓狎妓的烏泱種,為了不讓那等不顧臉麵的孽障相繼毀了齊雲侯府的名聲,便設下家規,無由的夜不歸宿成了沈家重罪。

好在家規在上,卻漣漪沒有等很久。

也就是月亮才剛冒頭,她就認出了那個緩步走近的修長人影。

“沈酩殷!你回來啦!”

以為得了幻聽症,那雙染了疲倦的雙睫掀起,小姑娘明豔的笑臉便就這樣衝進眼簾。

不等他再次擺出一張臭臉,卻漣漪就飛快地主動走過來扶住他,她力氣很大,小小的身軀比兩個護衛還管用,用半摟的姿勢將他送進了房間。

自始至終,沈酩殷都沒張嘴,好像也是不舍得打斷她的積極。

中途聽到一句話,低得模糊,“真是的,怎麼喝這麼多啊,一點都不愛惜自己”。

他啞然失笑。他好像是挺不愛惜自己的。

目光在無言中肆意打量,比劃著她的身量。是剛過他喉結的位置。

放在尋常女子中已然是鶴立雞群的了,可她似乎很不以為然,從很多年前就聽她抱怨說長得太矮,連高枝上的枇杷都夠不著。

那時他總愛接話茬,說可以幫她摘,可每次都會被拒絕。小姑娘好像很討厭依賴彆人的感覺,說顯得她很沒用,但又總是對自己的所有不滿意,矛盾得很。

喝了半碗醒酒湯,沈酩殷的意識清明不少,陳年往事的走馬燈也再難侵擾他。

放下小碗,口吻恢複了往常的疏離:“月色既濃,郡主還不回房歇息?”

卻漣漪的雙手抱在一起,相互絞著衣裳,被搓揉得皺巴巴的軟布料好像是她的那顆瘋狂亂跳的心:“我明日便要搬回將軍府了。”

“是嗎。”沈酩殷緊接著跟道,語氣沒有絲毫變化。

瞳孔中還是那片平靜的湖泊,任由九尺之上的太陽再絢爛明亮,也奇異得瞧不見半點粼粼波光。像是神鬼間的博弈,雙方殊死相鬥,互不讓步。

她垂眸望著他,想要從那片湖泊裡找出來哪怕隻有一丁點兒的波濤洶湧,但再努力都是徒勞。

泄了氣的小心思表現在臉上,像是偃旗息鼓的小兵,她弱弱地說道:“你會來送我嗎?”

看了她一眼,男人似笑非笑地欣賞著這份故作的鎮定,唇邊僅有的弧度也藏著冰碴子,他斬釘截鐵:“不會,我巴不得郡主您早些離開我家,離開我的地盤。”

屋內陡然一靜。

尖酸又刻薄的拒絕,配上那張笑意盈滿的皮相,簡直就是一柄搭了最柔軟劍穗的長刃。

血淋淋的傷口從正前捅進,再從後背的椎骨左側橫出來,瘮人得很。

卻漣漪低著頭,沒有評價他的冷言冷語,隻落了一拳在他的床頭的小桌上,然後小桌的案麵就裂了。

因為突然出現的傾斜,連帶著上麵的靛青瓷瓶也順帶滑砸下來,所幸沒有摔壞,就是裡麵養水仙的洌泉淌了一地。

沈酩殷不自覺皺起眉,打心底裡覺得這小姑娘是真的敗家。

就這脾氣,有多少張桌子也不夠造的。

“隨你。”

臨走前,卻漣漪還留了句罵他的話。

酒勁未散乾淨,沈酩殷也隻聽了個七八成,好像是在說什麼瓜。

“姑娘來的真巧,就剩最後兩隻了,賣完就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