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頸 她不待見你(2 / 2)

“可以先物色著啊,”卻青陽急了,嘴巴上也開始口不擇言:“再說了,我就比姐姐你小半年不到,也就還有四個多月,快得很。”

“嗬,是啊,本郡主差點都忘了,你也就比我小半年。”卻漣漪壓低聲音,目氣刺骨,與極北的寒霜一般模樣。

沒有聽出她話外的悲痛,卻青陽剛想繼續直腸子地說話,但第一個字還沒發聲,就被屏風後的人硬生生堵了回來。

先是聽到布料相撞的摩擦,緊接著是指尖撥弄琉璃紅珠手串的瓷脆響,再然後才是卻漣漪的聲音:“行了,你回去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卻青陽大喜:“那就多謝姐姐了!”

手串脫到書梳妝台上,卻漣漪頷首:“放心,我會幫你撮合的,定讓你跟那玄明軒喜結連理。”

日子挨到三月中旬,將軍府收到了皇後娘娘許氏的帖子。

雖請帖是來自宮內,卻並非是尋常宮宴,而是每年定期在藍煙湖的湖心島上舉辦的春日宴。

原先的春日宴沒有這麼花俏,的確是正兒八經地設在皇宮花園,但自從十三年前陛下登基,為了討當初的屠皇後高興,這才把春日宴整個搬到了湖心島上。

而這一切,隻因為屠皇後是出生在那一隅小天地裡的行宮中。

當年陛下與屠皇後伉儷情深,情深似海的佳話故事廣為流傳,屠皇後病逝前,說是寵冠六宮也不為過,那時候若不是群臣施壓,恐怕後宮不會超過三個人。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愛人香消玉殞,陛下再也走不出“情愛”二字,後宮裡被塞了幾十號根本叫不出名字的人,他也不在乎,反正睡過就走,要賞賜就給。

現在許皇後正是四皇子的生母,出身書香門第清流人家,更有少年得誌的四皇子撐麵子,說句母憑子貴坐上鳳位也不為過。

正因為這些年有新皇後照料,原先呈現頹敗之景的許家倒也慢慢見了起色。

綠柳撫岸,春光滾滾。

天邊的雲彩絲絲縷縷地凝在一處,形狀不怎麼規矩,還有些好笑。

湖麵波光粼粼,遠處的湖心島被未散儘的氤氳霧氣縈繞,如有仙人所居般神秘。

收到帖子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少爺小姐們,甚至多數人以收到帖子為榮,在他們看來這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站在岸邊等船,身穿銀線滾邊荷葉裙的卻漣漪沒精打采地坐在大傘底下,肩後是嘰嘰喳喳一路的卻青陽與秋氏,煩得很。

靛藍色的裙擺清麗出塵,幾條流蘇從腰間順延而下,最後與繡在裙擺一圈的月蓮相會。發髻間隻選用了兩隻繁綴不多的玉簪,白皙修長的頸上掛了隻玉墜,簪花小體雕了個他人看不懂的字。

粉黛淡抹,絲毫不遜色精致的華服,甚至讓人生出一股望而卻步的驚豔之感。

還有兩個臉生的少年郎躲在後麵竊竊私語,互問彼此那個絕色的小娘子到底是誰。

由於參宴人數眾多,會有幾十艘小船依次靠岸,而上船的順序也很有說頭。

雪指握著柄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給自己扇風,她望著岸邊的喧鬨正發呆,頭頂兀得響起聲音。

“在下玄明軒,見過蕙安郡主。”

明光與樹影交錯,打在男人的臉上,狹長的鳳眸微微上挑,口吻平和:“上次見時不知你竟是郡主,多有冒昧,還望郡主恕罪。”

手裡的團戰直直地捏著,卻漣漪麵無表情地後退了半步,嫌棄地說道:“恕罪談不上,本郡主已經不記得你了,你可有事?”

玄明軒把禮數做夠,麵上神情不見半點逾矩:“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其實是前兩日卻將軍找過我……”

“夠了!”卻漣漪恨不得把團扇丟到他臉上。

這人就是喜歡用各種話術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可憐的被害者,上輩子就是被這張看似無辜的兔子相欺騙,這次說什麼也不能犯蠢了。

朱唇輕啟,小姑娘的話的鋒芒比草魚的小刺還多:“他找你是他的事,卻大將軍可管不了我,你如果對與將軍府結親多有期待,喏——那邊那個是他的掌上明珠,自己去吧。”

聽完她的直白話,玄明軒故作一愣,然後擺手:“郡主誤會了,其實將軍找我是說前往湖心島的路上可以與貴府同船,我便先來打個招呼。”

還真是道貌盎然的借口呢。

卻漣漪在心裡吐口水,畢竟前世他也是這麼說的,還在船上把她騙得一愣一愣。

每每回想當初那個傻子般的自己,卻漣漪都覺得不堪回首,甚至想掐死那個小蠢貨。

這時,玄明軒又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郡主,船來了,我們走吧?”

看著他逼近的手,卻漣漪的眉心皺得更狠:“不用了,我還在等人。”

“等人?”

玄明軒啞然,隻當做這是小姑娘出於羞澀的矜持話:“郡主真是愛開玩笑,貴府的人明明都到齊了啊。”

發頂的日曬變得火/辣辣,白如畫布的小臉上急出來一摸指甲蓋大小的紅,眼裡的反感充斥著一對美眸,係腰的長飄帶也被風吹得亂搖。

她這次沒有後退,已經蓄力準備給麵前的狂悖之徒一巴掌了,但警覺性極高的五感讓她停了手。

“蕙安郡主應當是在等我吧。”

甚至不用回頭,卻漣漪都知道是誰在說話。

沈酩殷雙軸抵靠著玉雕石欄,瞳內凜氣逼人:“玄侍禦史倒是雅興,沒看出郡主並不待見你嗎?”

玄明軒錯愕偏首,登時就被那雙眼威懾到,皺著眉頭吞咽一口:“原來是沈侍郎。”

男人雙肩寬平,背身直挺,腰窄腿長,身上這件玄色並蒂蓮紋縷金袍恰如其分地勾勒出來了他俊美如畫的氣質。

與前朝那副《遠征軍》裡的少年武將如出一轍,英姿颯爽,博人青眼。

兩條腿隨著性子交疊在一起,墨色的長靴更顯腿上線條流暢。

他鬆開施壓的雙臂,徑直走過來,仗著身高優勢俯看過去:“還說是,玄侍禦史你突然耳朵染了病?離得這麼近都聽不著,可需本世子給你找個郎中開服方子治治?”

聽出了他的話中意,卻漣漪生笑。

這人真是壞心眼,知道一個刑部侍郎的身份拿出來壓人不夠看,非得搬出世子的名號來嚇唬。

玄明軒眯了眯眸,作出一副知錯就改的謙卑姿態。

懶得再管他,沈酩殷的視線掃向卻漣漪,問:“你風寒未愈,還來湖上吹風?”

故意不回答他的問題,卻漣漪烏亮的眼睛一轉,拐了個彎刺激他:“怎麼,世子這是關心我?怕我病情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