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酩殷不上套:“論自戀,郡主怕是已經打遍蜀京無敵手。”
說完,他向岸邊走過去,有一艘小船停在那裡好久了。
卻漣漪巴不得跟玄明軒離得越遠越好,小步跑著跟上去,而前麵的人明明知道他多了個小尾巴,竟也沒製止。
裙擺翻飛,小姑娘像個歡快的小鳥黏住他,還故意踩他的影子玩。
同樣是孤身一人來的樓雲銜正坐在小船裡轉著玉簫玩,一抬頭,不曾想目光先跟卻漣漪撞到了一起。
他挑眉:“我說呢怎麼來這麼慢,原來是接人去了啊?”
沈酩殷用下巴尖指了個方向,理直氣壯道:“你出來。”
樓雲銜瞪大了眼,氣呼呼地說道:“你好意思嗎,可是我先來的!”
搶在沈酩殷之前,卻漣漪先一步走過來,還特意站在他並肩的位置:“樓世子如此儀表堂堂、玉樹臨風,肯定也是通情達理、雅量非凡的性子吧,以汝之風華定是不愁助腳船。”
手裡的玉簫又連著轉了好幾圈,綁在尾巴端的紅繩分外引人目光。
風卷地塵,還伴有起舞的嫩芽葉子。
日光斜斜打下來,將船邊那二人的影子拉得修長,不知是不是天公作美,烏青的影子竟然交疊而立,從樓雲銜的方向看過去,那兩道影子盎然是依偎在一處的。
佯裝苦惱地思索半晌,樓雲銜才一副吃了虧模樣的表情:“行吧,這艘船就讓給你們了。”
“多謝樓世子。”卻漣漪飛速地行了個禮,但也就是做做樣子,因為剛屈膝手上的動作還沒擺好就又站穩了。
樓雲銜也不在乎那些,隻抬手拍了兩下沈酩殷的肩峰,用口型說道:看看人家,多機靈。
沈酩殷挑眉嗤笑,原本想懟他一句,但話到嘴邊轉悠一圈又被吞下去,最後他學樓雲銜做口型的樣子,落下轉瞬即逝的七個字。
因為實在是太快,其中有好幾個字的口型樓雲銜都還沒看懂就沒了,像是一頓飯隻吃了三成半,他悻悻瞪過去:“話說一半爛舌頭!”
“我說全了的,是你眼神不好。”
不想再跟他打太極,沈酩殷錯肩而過,上了船。
直到走出去時十好幾步,樓雲銜還一直在猜那人的原話。
腦海中不斷重演,再按照他看出來的拚湊,又大著膽子往不正經的方向,終於,得到了結果。
——她喜歡這樣的我。
他恍然大悟,沒忍住停下腳步,回頭去看那艘已經動彈起來了的小船,哂笑:“沈酩殷啊沈酩殷,你這個人,相當不坦率。”
水影綽綽,清澈見底。
船下似乎還有魚兒聚群,就圍在倒影邊上。
小船上有遮陽的厚帳幕布,大半春暉被擋在外麵,就算抬眸去望青空,也全然不會覺得刺眼。
因為是窄湖上的小船,挪動隻能靠船頭船尾的兩個小黃門劃槳。
小船駛過兩朵黃蕊火蓮,卻漣漪心生有趣,看向其中一個小黃門:“那火蓮生得漂亮,與先前在禦花園見過的甚是相像?”
小黃門邊劃船邊說:“郡主好眼力,那火蓮正是宮中栽種的西域花種,是皇後娘娘為了這張春日宴特地命人移過來的。”
沒再繼續追問,卻漣漪的兩隻手腕搭在膝蓋上,十指則是相互捏著。
表麵上是在檢查指甲與蔻丹,但其實總是忍不住想去偷瞄就坐在對麵的人。
“我剛剛……”
“你剛剛……”
兩個人同時抬頭說話,話也撞到了一起。
卻漣漪眨眨眼睛,儘是無辜,小嘴抿著,知道沈酩殷頷首讓她先說。
怕不夠彰顯誠意,原本摳在一起的手全都文靜地貼到腿上,她腰身前傾,目光炯炯:“剛剛也是玄明軒過來找我的,我一點兒都不想看見他,你可千萬彆跟上次一樣誤會。”
她的唇形是很典型的上薄下厚,但又不會過分突兀,反而為整張麵相添了抹彆具一格的風情。
唇上抹了石榴色的口脂,隨著一張一合,飽滿誘人。
意識到自己的視線落在不對的位置,沈酩殷不自在地直了直腰背,不動聲色地把視線上升到了她的眼窩處,可這一動,反倒是讓他心裡更難受。
喉嚨發啞,音色也變得生澀:“那你為什麼不想看見他?”
“我為什麼要想看見他啊?”卻漣漪不解地問。
一想到那張討人厭的臉,卻漣漪險些打寒顫:“如你說的,我不待見他,他長的沒你好看,性格也沒你好,反正就是處處都不如你,就像現在,我也隻想跟你乘同一艘船。”
唇瓣翕動,小姑娘的情緒也愈發強橫難摧:“沈酩殷,你是我在任何情況下都會當仁不讓的選擇,沒有人能跟你比。”
男人的臉上、眼中,都不約而同地沾染了更為絢爛的色彩。
是滾燙的春色,還是瀲灩十裡的湖波,他不知道。
但有一點可以確信,心口處有什麼空缺,在一點點地被修補好,雖然負責修補的匠人動作拖拖拉拉,但好歹不算沒有進度。
他在安靜的氣氛中失笑,警告意味十足的目光瞥在兩個不敢有動靜的小黃門身上,略有浮動,最後定在麵前等著他回答的小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