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澈趕走徒弟後並沒有休息,而是在翻閱醫書。
薛煦的病情有些棘手,不是一朝一夕,幾副藥就能治好的。
晚間的時候再次下起了大雨,空氣潮濕陰寒,身體時好時壞的薛煦胸口又疼了起來,而且這次更嚴重。
方景宏趕緊讓風津去叫明澈,他則拿著一塊熱毛巾給薛煦敷胸口。
“師父,你快點,”明澈剛進門,就被方景宏催促著,“子安好像比之前更嚴重了。”
明澈一改往日淡定,幾步上前,還未來得及把脈,就見薛煦捂住胸口咳出兩口血來,口中模糊不清地叫著:“爹……周伯……”
“子安。”方景宏惶恐地叫了一聲,那抹觸目驚心的紅直灼心臟,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師父!”
明澈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裡,沒多言,伸手搭在了薛煦脈搏上,片刻後收回手。
“師父,怎麼樣?”
“把他衣服解開。”明澈展開針灸包,又對風津說道,“你們出去生盆火。”
“是。”風津將阿遠阿良帶出門時,正遇上趕過來的梁蘅。
梁蘅關上門,端著桌上的油燈走了過去,立在一旁,看到薛煦衣服上的血漬,一向雲淡風輕的臉上出現了幾分愁容。
明澈將銀針在火上烤了烤,緩緩刺入薛煦胸前幾處大穴上。
幾人都不敢重呼吸,觀察著薛煦的神情變化,室內一時闃靜,隻聞窗外風雨。
薛煦眉頭緊皺,額頭不斷冒著冷汗,發白的唇上咬出一排齒印,攥著被子的手輕微打著顫。
方景宏看他這樣子又擔心又緊張,幾次欲開口,都沒敢出聲打擾,隻得用熱毛巾給薛煦擦汗,手到右邊額頭時,他忍不住用手摩挲了下那個傷疤。
疤痕很淡,不細看並不明顯,也隻有薛煦皺眉或刻意睜大眼睛時才會露出端倪。
不知道是薛煦小時候調皮磕到的,還是被誰打的。
方景宏想了想,還是覺得是哪個死家夥手欠打的。
子安這個脾性怎麼會頑皮呢!
良久之後,薛煦神情才漸漸放鬆下來,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師父,子安這是什麼病?”方景宏倒來一杯水給他,輕聲問道。
明澈喝了口水說道:“這是胎毒之症,為師也無法完全治愈,隻能緩解。”
大名鼎鼎的炎頌先生都無法治愈,其他人就更沒有辦法了。
“什麼是胎毒之症?”方景宏問。
明澈又喝了口水沒答,梁蘅說道:“女子孕期長時間服用特製毒藥,臨盆之時可造成氣虛難產之像,難產輕則二保其一,重則一屍兩命。所生胎兒也會患上頑疾。”
采用此等陰毒手段,就沒有留人的打算。
聽到最後,方景宏臉色難看至極,眼睛裡火星飛濺,十指捏得咯吱作響。
“師父……”梁蘅叫了一聲,普通人家做不了這樣的謀害計劃,單單是那些毒藥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尋來的。
明澈知他要問什麼,對他搖了搖頭。
“師父既然知道子安身份,有何不能說的?”方景宏問道,語氣冰冷刺骨,仿佛下一刻要去手刃仇人。
明澈掃了他一眼,無奈歎了口氣:“此事還得子安親口來說,他不願說,你們也不必去問。”
方景宏看向昏睡的薛煦,消瘦的臉上不見血絲,仿若透明,讓人心疼。
胸口疼到吐血昏過去都不吭一聲的人,會和人說那些悲憤填膺的身世嗎?
不會,他的痛隻會埋藏在心裡,而你也不能去硬挖,否則隻會傷筋動骨。
“師父,這是我之前給子安開的藥方,請您過目。”梁蘅從袖中取出一張藥方遞了過去。
明澈接過大致看了一下,點頭:“沒問題,藥性溫和,行氣血止疼痛為主,我先開一劑藥,你去抓了過來。”
直到夜深,驟雨停歇,夜色濃重的化不開,薛煦方才咳嗽著悠悠醒來。
方景宏一直趴在床邊沒敢睡死,聽到聲音立馬坐了起來:“子安,子安。”
聽到人喚,薛煦虛弱地半睜開眼,意識還有些模糊,沙啞地說道:“水。”
“好,我去給你拿水。”方景宏趕緊去桌邊,摸著水壺壁是涼的,不禁皺眉,將趴在桌上的風津搖醒了,“風津,去燒壺熱水來。”
風津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邊應著邊起身往外走去。
方景宏倒了碗溫在火盆旁的藥,走到床邊,將藥碗擱在圓凳上,扶起人靠在身上:“水是涼的,我讓風津去燒了,你先喝藥。”
薛煦點了點頭,方景宏將藥送到他嘴邊,他配合地喝下,忍不住皺起眉,草菅人命的苦味頓時讓他清醒不少。
“很苦嗎?”方景宏問,他聞著就苦。
薛煦搖頭收了表情,配合著繼續喝,仿佛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根本不值一提。
藥喝完的時候,風津提著熱水走了進來,方景宏讓他漱了口,又喝了杯熱水,才讓他睡下。
“胸口還疼嗎?”方景宏問。
“不疼,謝謝。”薛煦嗓子啞得快聽不到音了。
“我是你師兄,理應照顧你,不用說謝。”方景宏將被子往上掖了掖,“睡吧。”
“你也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