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宏回到逍遙居時,天空已經飄起雪花,追著寒風落下。
他每次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去東廂院看薛煦。
推門進入房間,卻沒看到想看到的人,屋內一片冰涼,說明人早就出門去了,他臉色頓時比天色還要陰沉難看。
風津提著熱茶隨後跟來,剛踏進東廂院,就見方景宏要出去,眉宇間凝結著煩躁。
他暗自思忖,莫不是三師兄得罪了公子?
方景宏見到他來吩咐道:“去給我拿把傘。”
風津也不敢在他氣頭上多問,轉身又快速往外跑去。
方景宏剛走到大門前,就見阿遠一人撐著傘走了回來,他繃著臉問:“子安呢?”
阿遠一路都在琢磨事情,走近了也沒注意到方景宏站在門前,聽到聲音才悠然回神,支吾問道:“二、二師兄,你回來了。”
聲音有些心虛,而且低著臉不太敢瞧人。
方景宏怒火中燒,沉著聲音又問了一遍:“子安呢?”
“三師兄他、他說有事要辦,就、就讓讓我先回來了。”阿遠的頭越垂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小。
方景宏不想跟他多磨嘰詢問為何要出去,直接問道:“你們從哪裡分開的?”
“春風樓外。”阿遠聲音小的幾乎要叫風吹跑了,不過方景宏還是聽到了“春風”倆字,撂下一句“回來再給你算賬”後疾步離去。
阿遠站在門前,咬著下唇委屈極了,雖然是他叫薛煦出去的不假,但要在外麵逗留的卻是薛煦。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心中逐漸怨懟起來。
憑什麼所有人都對三師兄好,明明大家一起去的逍遙派,卻隻收了他做內門弟子,大師兄二師兄有什麼好東西也都給他,就連大官也是由他來選擇。
憑什麼?就憑他長得好嗎?
阿遠看著紛紛揚揚飄落的雪花,心想這下的要是雨多好,最好是漂泊大雨……
“阿遠兄弟,下恁大雪,你咋還不進屋?”門衛小胡站在門前搓著手問道,“我那小屋裡烤了地瓜,你要不要來一個?”
阿遠瞪著他,語氣不善地說:“誰跟你是兄弟。”
說完轉頭進了屋,小吳有些莫名其妙,聳著肩關上了大門。
***
鵝毛大雪紛至遝來,一片飄過薛煦眼前。他見下雪了,便沒再與丁子多聊,轉身剛欲離開,心中驀地警鈴大作,一支箭羽破空襲來,尖銳的箭矢刺碎雪花,直逼麵門,瞬間到了薛煦麵前。
箭矢對準的是他的眼睛。
薛煦側身躲開,箭射進身後牆壁,整個箭頭都沒了進去。
躲過一擊,又有兩支箭轉瞬射來,目標都是薛煦。
丁子不會武功,在一旁為薛煦捏了一把汗。薛煦一邊躲避一邊找尋放箭之人的身影。
箭是從左右兩個方向射來的,四五名黑衣人趴在屋頂上,薛煦閃躲的同時,幾枚飛鏢出現在手中。
這是方景宏前幾日特意為他打造的防身暗器,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在一支箭對著薛煦胸□□來時,他解下大氅一躍而起,腳點在箭杆上,速度快的驚人,丁子根本沒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卻聽見房頂上有人啊的叫了一聲。
他雖不會武功,但聽音辨認很有一手,當即認出那聲音,朝薛煦喊道:“是那晚行刺的人。”
是北羌蠻族。
其他的飛鏢被打落,黑衣人也不再暗中放箭,驟然躍到地麵,手握狼戾刀,將薛煦圍在中間,眼神比刀刃還要鋒利。
丁子這句話雖然提醒了薛煦黑衣人身份,但同時也暴露了那晚前去侯爺府救人的人是薛煦。
為首的人眼睛眯成三角狀,釋放出凶險的信號,刀尖對準薛煦,猶如暴戾的獅子盯上獵物,呈蓄勢待發之勢。
薛煦與他對視,絲毫不懼。
丁子見那一把把閃著寒光的長刀,不由冷汗直流,薛煦可是手無寸鐵,要如何應對的了。
他焦急地前後環顧想要找人求救,可是這裡太偏僻了,根本沒有人路過。
得去鬨市,那裡巡邏的禁軍多。
打定主意,他趁著眾人對峙,悄悄挪開步子,誰知他剛挪動一步,為首的黑衣人朝著一名手下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去解決丁子。
那名手下身子還沒動,薛煦先發製人,朝著幾人射出銀針,在他們閃躲之際,快速閃到丁子身邊,拉著他就跑。
往鬨市的路被黑衣人擋住了,薛煦兩人隻得往更偏的胡同跑去。
好在丁子出身貧苦人家,打小被人欺負慣了,練出了逃跑的本領,他非但沒拖後腿,薛煦跑得臉色發白時,他甚至能幫著拉拽一把。
在巷子裡七拐八繞後,兩人悲催的跑進了一條死胡同。
“薛公子,怎麼辦?”丁子喘著粗氣問。
薛煦注視著黑衣人們沒說話,黑衣人身子也在不住起伏,光顧著喘氣了,眼中陰鷙減退不少。
領頭的黑衣人刀尖朝兩人分彆點了點,最後指向薛煦,壓著嗓音說:“跑啊,怎麼不跑了?”
“你有本事讓開,你看我們跑不跑。”丁子說。
黑衣人冷哼了一聲,氣勢卻是沒上來。
丁子在薛煦身側小聲道:“薛公子,我拖住他們,你跑吧,彆管我了。”
“你拖不住他們。”薛煦很不給麵子的說了句大實話。
丁子頓時露出頹敗之色,低著頭說道:“對不起。”
“他們的目標是我,跟你沒關係。”薛煦說,“非要說的話,是我連累了你。”
“不是,”丁子爭辯道,“要不是我帶你來這,他們也沒機會動手……”
“說完了嗎,”黑衣人耐心告罄,打斷兩人道,“不如你們雙雙自刎給對方賠罪。”
薛煦在觀察地勢,他一個人逃跑已有點勉強,更彆提還有個丁子在,看來得想辦法把丁子送出去叫人才行。
“好主意,”丁子死前也不忘跟對方耍個嘴皮子,“麻煩你刀借我用一下。”
“割脖子的事情不牢你費心,還是我來幫你吧。”為首的黑衣人氣息喘平,不再跟他囉嗦,揮手說了句“上”,跟其他人一並舉刀砍過去。
薛煦將丁子往身後推了一把,一腳踢向那人的手腕,刀也順勢砍向另一名黑衣人。
黑衣人的人數雖然多,所幸這條胡同並不寬,兩人一起上有點施展不開,縮手縮腳的感覺。
薛煦招架起來容易很多,但丁子也沒辦法逃跑了。
黑衣人見一時拿不下薛煦,便采用起了車輪戰,而且為首的黑衣人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護住手中的刀,若誰的刀被奪去,胳膊也不用要了。
是以薛煦搶奪幾次,都沒搶過來。
沒有兵器在手,那就隻有躲的份,打鬥中始終落於下風。
薛煦雖然躲的靈巧,但沒一會兒功夫,體力便不支起來,被黑衣人逼得節節後退。